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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绣推了他一把,道:还等什么,一人一个给他们擦药酒。
薛直就也没说什么,上前把薛劭的裤脚管挽了起来。
两个孩子的膝盖都红肿了起来,鼓鼓囊囊得像个发面馒头。好在薛勉下午临去前院书房时jiāo代了秋蕊,让她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们二人换垫子,因此两人的膝盖处摸起来还是温暖的,未曾有寒气侵袭,红肿也如大夫所说,只是皮外伤,三五日就能恢复如初。
郑绣在手心倒了药酒搓热,上手给郑誉揉了起来。
郑誉见他姐姐面色沉重,也不喊疼,还开玩笑道:姐姐,我没事儿的,不就是在垫子上跪了几个时辰嘛,权当锻炼身体了!
薛劭也道:对啊,反正平时练功扎马步一扎也要个把时辰,就当换个形式练功了!
两个孩子这般懂事,越发让郑绣心里晦涩难言。她突然有些明白他爹的担心,如果今天只是普通的妯娌矛盾,薛直的大嫂没有那么尊贵的身份,那么两个孩子最多也就挨顿打,屁股肿两天,绝对不需要再受这样的折磨。
她给郑誉揉完膝盖,让他在榻上和薛劭好好坐着,自己则推说去厨房准备夕食。
薛直也后脚跟了出来,见她在外间偷偷拭眼泪,便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问道:阿绣,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他么?是有的。
看到两个孩子直挺挺地跪在院子里,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她自己不好出面,便埋怨薛直也不帮着求qíng。贵和长公主待他向来亲厚,若是他开口,两个孩子不用受这么久的苦。
可是埋怨之后,她心里也很明白,正是因为贵和长公主待薛直如母如姐,他才会那般愧疚,无颜开口求qíng。
此时她心qíng复杂,便道: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乱的很。
薛直轻轻叹息一声,道:若是没估计错,这两日宫里肯定是要来人的。届时问起来,他们也难逃罪责。与其被当今问罪,不如让大嫂把火气发出来。罚过了,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郑绣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心里只盼着贵和长公主能早日康复,这件事能早日过去。
薛直猜想得没错,翌日宫中就来了人。且不是普通的近侍,而是太子亲临。
太子此番不同于之前的微服私访,而是摆了储君的仪仗。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从皇宫到了朱雀大街庆国公府。
薛直和郑绣等人已经提前得了信儿,等在门口亲自迎接。
郑绣心里越发忐忑,虽说太子上回看着十分平易近人,可这次出事的到底是他亲姑姑若是他发起怒来要惩治弟弟他们
好在,太子仪仗到了之后,身着蟒袍的太子从马上下来时,脸上亦温温和和的。
劳世叔婶婶久候了。他虚虚一拱手。
薛直忙道不敢,道:您里边请。
太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言,信步往长风苑去了。薛直和郑绣紧随其后。
贵和长公主这两日还是不愿让人近身伺候,每天喝了药,就一个人待在屋里。
太子到了后,秋蕊进去通传了一声。
贵和长公主不愿意见他,却明白他是代表他皇兄来的,最终还是应允了。
太子没让人跟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贵和长公主已经让秋蕊拉起了屏风,隔着屏风和太子说起了话。贵和长公主虽然语不成调,口齿不清,但人已经十分冷静,加上太医院报上来的脉案,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糟糕。
郑绣和薛直在外头候着。薛直看出了郑绣的紧张,拉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没事的,你别担心。
郑绣点了点头,一颗心还是悬着。
大概过了快两刻钟,太子从屋里出来了。他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皇姑母这qíng况不算太好,还要劳烦世叔和婶婶多费心。太子道。
薛直惭愧道: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们了。本就是我们的疏忽,才让大嫂中了风。
太子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事qíng的始末,这上头倒也没多说什么,又道:皇姑母不愿意让丫鬟们伺候,就麻烦二婶闲暇时分多来长风苑看顾一二。太医说了她这病症行动不便,一个人待着心qíng郁结,更是对身子有害。
郑绣垂首应道:我明白的,本就是应该的。
太子还要回去给他父皇报信。皇帝知道贵和长公主中风后,也是十分忧心,连着几天觉都没有睡好。他便也没有多留,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
他走后,郑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太子的吩咐着实奇怪了些,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同贵和长公主不和么?还让她多来看顾就不怕再把贵和长公主气出个好歹来?
他们二人回了浩夜堂后,郑绣屏退了下人,就把心中的疑虑同薛直说了。
薛直道:或许,这不是太子的意思,而是当今的意思。
这是为何?郑绣越发不明白。
薛直想了想,道:大嫂的病因,溯其源头,到底还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当今这是想解开她的心结吧。
由我来解?
大嫂这个病,我身为男子也不方便服侍。咱们庆国公府,怕是也只有你能担当此任。
郑绣就想明白了,合着是抓壮丁呗。谁让庆国公府人口简单呢。除了她一个女眷,就是老太太了。总不见得让老太太来服侍贵和长公主吧。不过她也甘愿,毕竟贵和长公主在这中风,导火线还是自家两个孩子给点燃的。
郑绣当天就坐在桌前,把自己上辈子知道的一些护理中风病人的知识点列了出来上辈子她爷爷中风过,当时还在读书的她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没想到上辈子没能在爷爷身边尽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用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119
郑绣第二天一早就自己去了长风苑。
贵和长公主听到秋蕊来报说她来了,奇怪道:她、她来做、做什么?
秋蕊道:奴婢昨日听太子殿下说,是他让二太太都来长风苑看顾一二。
不、不用她!
这秋蕊也十分为难,到底是太子的意思,您看
贵和长公主如今说话不利索,便也不说话了,撇过头去冷冷地哼了一声。
秋蕊没办法,只好出了内室,对着站在外间等候的郑绣道:二太太,公主说身子不大慡利,不想见人,您看是不是先回去?
郑绣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索xing也没什么事,在这里候一段吧。若是公主有什么吩咐,你再来告诉我便是。
秋蕊就让人给她上了点心和茶水。
郑绣其实早就猜到贵和长公主多半不愿意见自己,还让茗慧带了话本子来看。
虽然进不得内室,但到底是公主所居住的地方,外头的陈设布置亦让人觉得舒适极了。她喝着茶,吃着点心,看了话本子,不知不觉就过了半天。
到了午饭时分,秋蕊以为她肯定是要回去的。
谁知道郑绣把话本子一合,对着秋蕊笑道:我想在这里用午饭,秋蕊姑娘看方不方便?若是方便,我这就让茗慧去大厨房提饭菜过来。
秋蕊哪里能说不方便,郑绣说的这样直白,到底又是二太太的身份,她要在长风苑借个地方吃饭,她一个当丫鬟的,难道还能把人赶出去不成?
贵和长公主食yù不济,随便喝了一碗药膳粥便算午饭了。
她依旧不让人进内室,只有秋蕊和老嬷嬷可以在有事时进出。
贵和长公主吃过东西,问:郑氏、没有再、再来了吧?
二太太她根本就未曾离开。
贵和长公主不耐烦道:赶、赶她走!若不是眼下她身子不便,口齿不清,说的肯定不止是这简单的三个字了。
老嬷嬷劝道:您消消气,别动怒。二太太也不是故意来跟您对着gān的,依老奴看,她也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您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看太子殿下的面子。意思就是郑绣是奉了太子的命来的,若是把她赶走了,那就是明晃晃在打太子的脸了。
贵和长公主深呼吸几下,道:问她、要怎样。
秋蕊应了一声,又去传话了。
郑绣闻言,道:我并没有要怎样,只是奉了太子的命令,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秋蕊就忙活了,继续当传声筒。
贵和长公主在里头不屑道:随、随她去!她倒要看看,郑绣的耐心能到几时!
下午晌,郑绣依旧在长风苑里。看了一上午的话本子,她眼下就不看了,而是跟秋蕊说起话来,把自己熬夜整理出来的几条护理内容详细同秋蕊说了。
比如说要防止压疮。偏袒病人患侧肢体不能自主活动,翻身就很困难。如果在chuáng榻上一直维持一种姿势,就容易出现压疮,久了就可能造成肺腑感染。所以最好要每隔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翻身一次。
再比如要防止关节挛缩畸形。中风病人一边肢体瘫痪后,关节内和周围组织发生粘连就会产生挛缩,容易引起关节qiáng直和变形。所以要尽早采取措施,例如带动患侧的运动,xué位按摩,变体换位等。
这些小贴士都是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当时花了大工夫记在心里,到现在说起来还是条条列列,十分清晰,一共有十条之多。
这些注意事项都是现代医学昌明后研究而出的,放到眼下这个时代,太医只会说要注意锻炼,注意翻身,却没有这么详尽。
秋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心道二太太真是有心了,这明显不是随口就来的东西,显然是花了大力气查阅各种医术得出的。
二太太,您看方不方便再慢慢复述一遍,奴婢让人誊抄一份。
郑绣道:我已经写好了,你们拿去看便是。说着便让茗慧拿出了她昨夜整理出的信纸,洋洋洒洒了写了三张有余。字迹虽然说不上娟秀,但每个字都是一笔一划认真写的,十分工整。
秋蕊扫了一眼,发现里头写的比郑绣说的更为详尽,当下就恭恭敬敬地朝着郑绣福了福身,奴婢谢过二太太。
郑绣起身把她给扶了起来,本就是一家人,不用道谢。这些是我以前看的书里写的,或有不妥当的地方,你还是让太医或医女瞧瞧才好。秋蕊点了点头。眼下张太医在庆国公府轮值,她就亲自拿过去给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