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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暗,夕食便都已经准备好了,摆上了桌。
    薛直还没回来,郑绣便让人单独留了些出来给他,一家子先上桌用饭。
    用饭时,郑绣心里跟猫爪挠着似的,有些担心,又有些紧张,想问问他爹考的怎么样,看他爹吃饭吃的正香,又怕觉得自己打听多了,影响她的胃口。
    郑仁自然了解她,见她的神色便笑了笑,停了筷子道:考都考完了,你也别瞎cao心了,过了就过了。考上就考上,考不上就考不上。俗话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你爹还年轻呢。
    看他这洒脱的态度,郑绣真是自愧弗如,她也笑道:爹说得对,我对您有信心。况且这次不中,大不了就再等几年,这回就权当练手了。
    郑仁点头笑了笑,往郑绣碗前的小碟子里夹了菜,快吃饭吧。
    郑绣便也不再追问了,心里想着他爹既然这么说了,或许这次考得不算理想了。
    不过令郑绣意想不到的是,过了几天,会式的成绩就出来了。
    他爹不仅考上了贡士,且拔得了头筹,中了会元!
    报喜的人先去了上坎胡同,又很有眼力见地去了庆国公府。
    郑绣喜出望外,当下就让茗慧拿了个装满银锞子的荷包送到外头去打赏了。
    薛直这天正好休沐在家,见郑绣欢喜的模样,不禁笑着打趣道: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你等岳父过了殿式再高兴也来得及!
    郑绣却只是笑,与有荣焉地道:我是真没想到我爹能那么厉害,在石牛镇教了这么多年书,时隔多年,一次下场就能考个第一出来!
    见她高兴地跟个孩子似的,薛直脸上的笑意也渐浓。
    郑绣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公主之前对这件事也颇为关心,我得跟她报喜去。
    薛直便陪着她一道去了长风苑。
    长风苑里,王晗语正陪着贵和长公主说话。
    她进门三个多月,贵和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已经改善了不少,她又听府里下人提过,说郑绣和贵和长公主的关系能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为郑绣在贵和长公主病中,每日来应卯是的问候关切,便也有心效仿,每日送了薛勤去上值,便到长风苑来陪着贵和长公主。
    贵和长公主见她天天来,有时候不耐烦起来说话可说不上客气,可王晗语听了也毫不在意,笑一笑便过去了。
    贵和长公主虽然有时候说话难听了些,但到底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王晗语也是一片赤诚,且郑绣整日在浩夜堂养胎,不像从前那么有功夫来陪着自己了,倒也不禁不接杜尔有些冷清,便也没有再赶她走。
    郑绣笑眯眯地拉着薛直的手进了屋。
    贵和长公主给他们看了座,一看她这笑模样儿,便开口打趣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捡到钱了?
    郑绣笑呵呵的道:可比捡钱还高兴!您知道我爹会试是如何的成绩吗?
    贵和长公主故作蹙眉深思的模样,道:让我猜猜难道是中了会元?
    郑绣一脸惊喜,您居然猜中了!看来所有人都对她爹很有信心吶!
    贵和长公主哈哈一笑,道:报喜的动静那样大,门房早就来通传过了,还用我来猜?
    王晗语站起身对着郑绣福了福,道:给二婶贺喜。门房才刚来过,我刚还在和婆母说,要讨二婶的喜钱呢。
    郑绣十分大方地道:等我爹过了殿试,中个状元,一定给府里所有人都派上喜钱,讨个好兆头!
    她这模样,贵和长公主真是越看越好笑,从前还觉得郑绣虽然十七八岁,但为人做事沉稳有度,算得上是少年老成了。没想到怀个孕,倒把年纪给缩了,眼下看着活像个得了好成绩,四处同人炫耀的孩子!
    其实郑绣同王晗语说的也只是玩笑话,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考校,名次也由皇帝一人说了算,想在那么些个有学问的学子中独占鳌头,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可没想到,三月里殿试,皇帝居然对郑仁青眼有加,钦点了他做状元不说,还将他升做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历朝科举出身的寒门学士入翰林院的,哪个不是从不入流的庶吉士开始熬起的,郑仁却直接被亲封了从五品的侍讲学士,这绝对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郑仁从一介举人,一跃成为了翰林清贵。
    他身披大红色状元吉服打马游街,风采风流更是教人见之难忘。尤其是本朝已经好些年没有出年轻的状元郎了,郑仁虽然年过三旬,但面容清俊,身材颀长,稍一收拾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八九。街上看热闹的百姓,都对这年轻俊朗的状元郎津津乐道。
    郑绣是不能出府去看热闹了,但郑誉和薛劭却是带着人去瞧了的,回来就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了街上的盛况。
    郑绣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他爹了,只是游街过后,郑仁还要参加宫中的琼林宴,还不得回来。
    琼林宴一般都是设在殿试几日之后的,今日这遭却是殿试时皇帝龙心大悦,临时起意便让人准备的。明眼人都瞧出来,这皇帝对郑仁那真是实打实地赞赏,恩科本就是皇帝为了选拔人才特意加设的,能选拔到心仪的人才,确实堪称喜事。
    琼林宴设在傍晚,郑仁游街过后便又回到圣前。
    皇帝这日正是心qíng大好的时候,同郑仁在御书房屏退了臣子说话,算起来,郑仁同皇帝还是姻亲,两人聊完官场上的事,不免寒暄几句。
    这一聊,便又是几个时辰。
    琼林宴结束后,郑仁从宫中出了来,薛直早就派了马车等在宫门口接人。
    郑仁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便想着先回上坎胡同再说。
    随车而来的还有薛直身边的小厮,听郑仁说了,便上前道:外家老爷,您还是跟小的回趟庆国公府吧,二爷说按着咱们太太如今的脾xing,她不跟您说会儿话,今天肯定是连觉都睡不好的。二爷连宵禁的文书都给您准备好了。这个时代到了晚上一定时候就有宵禁,若是没有衙门特批的文书,那么被抓到了是可以治罪的。
    郑仁是了解郑绣的脾xing的,她对家人向来是温温柔柔,最好说话的,又会为人设身处地着想,换成平时肯定不会qiáng求自己在这个时候去庆国公府的,但薛直既然特地提点了小厮,那便是确有其事了。他虽然觉得略有些奇怪,但还是听了小厮的意思,让车夫驾车往庆国公府去了。
    如薛直所料,郑绣这天确实是又喜又忧的,夕食用的少了不说,夕食过后也没像平时那样立刻洗漱更衣上chuáng歇息,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若是表现出来太焦虑,肯定会让薛直担心,便一直忍着没说。但两人相处久了,心思却是藏不住的。薛直早就发现她不对劲儿了,好在也没有太晚,郑仁便过来了。
    郑仁这段日子因为忙着准备科考,瘦了许多,面色也不甚好看,但一身大红色的状元吉服,倒是把他的面色衬得红润,jīng神抖擞。
    父女俩见了面,郑绣都有些不敢认他爹了。
    薛直有眼力见儿地留了他们父女坐在一起说话,自己去了净房洗漱。
    郑绣一肚子的问题,问他爹今日殿试皇帝问了什么,他答了什么,在宫里又见过什么人,可有人为难
    郑仁见她这焦虑的模样,方才知道薛直那担心不无道理,便耐着xing子一一说了。
    郑绣听完了,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说完正事儿,郑绣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时辰也不早了,还劳烦爹特地来一趟,是女儿的不是。
    郑仁何等了解她,见她神色紧张地连连发问,便觉得有异,也不说这个,问起她最近孕中的状态。
    郑绣想了想,道:能吃能睡,还是好的,之前脾气不大能控制住,现在也好了些,就是有时候会瞎担心,连觉都能被耽误。不放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用担心。
    郑仁面色微变,旋即又恢复正常,点头道:没事儿就好。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睡。
    说着话,薛直也沐浴更衣过来了,头发上还沾着水汽。
    郑仁便道:阿直把头发擦一擦,我有话同你说。
    薛直点了点头,随意地把湿发挽起,坐到了桌前。
    郑绣也想听听他爹想和薛直说什么,便坐着没动。
    郑仁便看了过来,道:你还等什么,快去沐浴洗漱吧,别耽误了你睡觉。
    郑绣笑着站起身,你们还有悄悄话啊,行,那你们说。说着便回了内室。
    郑绣走后,郑仁也没急着开口,薛直以为郑仁是想同自己说朝中之事,便也竖着耳朵等着听。
    过了片刻,郑仁才开口道:阿绣她娘怀阿誉的时候,也是多思多虑,一点儿小事都能忧心许久生下阿誉后更是觉都不睡了,一晚上就坐着看着他,说是怕孩子憋着了闷着了。孩子哭闹起来,她也跟着哭,觉得孩子不吃奶不够多,她便连饭也不肯用后来没多久,她就
    他这话虽然没说开,却给薛直敲了记响亮的警钟。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郑仁点了点头,道:我怕阿绣跟她娘一样
    薛直面色也紧张了起来,呐呐地道:不会吧,我以为她就是心qíng不好然后他也反应过来了,常人心qíng不好总有个缘由,可郑绣这段时间却好像是任何小事都能牵动她的神经,动不动就紧张焦虑,寝食难安。
    我这就让大夫来给她瞧瞧!薛直豁然站起身。
    郑仁按住了他,稍安勿躁,我也只是猜测,你先不要惊动阿绣,等明日用别的由头再去请大夫不迟。
    郑绣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又坐下了下来。
    郑绣沐浴完毕后,换了家常的衣裳出了来。
    外间她爹已经走了,薛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郑绣走了过去,他才回过神来。
    咦?我爹这就走了啊?
    薛直点了点头,时辰也不早了,岳父忙了一日,明日还要去翰林院报到,便先回去了。
    郑绣看他神色有些奇怪,便问他:我爹同你说什么了?
    薛直不想她瞧出来什么,便有些牵qiáng地笑了笑,不过就是些令人心烦的朝中事务。
    郑绣点了点头,也没多问,没多会儿和和薛直相携着睡下了。
    薛直和她睡下后,一时间是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郑仁之前给他的提醒。怕打扰郑绣,他便一直平躺着没敢翻身,天快亮的时候,他身上都躺僵硬了。他也没顾上这些,当下就起了身,先着人去给自己告了假,然后便亲自去了药房大夫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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