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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蓟只是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并没有大声叫喊。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对方是谁。
他被抓着双肩按在门板上。抬眼一看,果然是阿尔丁。
“吓到你了?”阿尔丁稍稍放松了双手。
“有一点。”其实没有。
阿尔丁说:“我有事问你。不方便在大家面前聊。”
冬蓟微微皱眉。他依稀猜到了阿尔丁想说什么。
果然。阿尔丁问:“其实是真的,对吧?”
冬蓟微微挑了挑眉。
阿尔丁说:“我们本来是想拿乌云的事拖延一下,赢得时间,慢慢找方法对付他们。但是……对你来说恐怕不是这样吧,你并不是‘假装’可以分离乌云,你是真的可以做到。”
冬蓟叹了口气。阿尔丁这么快就猜到了,这样也好,他就可以少瞒一个人了。
谈起这件事,冬蓟不由得有些紧张。阿尔丁已经放开了他,但他一直靠在门板上,不敢放松。
他还记得离开海港城前的那天。
阿尔丁一直让他救卡奈,他说做不到;阿尔丁明明听懂了,却不肯相信。
阿尔丁问:“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到底是能分离乌云,还是同时也能救卡奈?”
冬蓟抬眼看他,目光中有些惊讶。
阿尔丁苦笑了一下:“对,我当然知道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冬蓟说:“按照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两者都可以。”
“这么乐观?”阿尔丁轻轻摇头。
曾经冬蓟说救不了卡奈,他不愿意信;现在冬蓟说或许可以救,他又不敢信了。
冬蓟说:“我都说了,是最乐观的情况。现在我也只是有个思路,还要慢慢研究才行。”
“有多少把握?”
冬蓟思索了一下,说:“顺利的话,肯定能分离乌云。这一点我敢说十拿九稳。至于卡奈……这么做有一定风险,他可能会直接死去,也可能活下来却无法恢复意识,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让他完全康复,但我不能保证成功。这么说吧……不成功算正常,成功了算奇迹。你别当真,就当它是个美好的梦想。”
阿尔丁苦笑:“行,我明白了。其实我本来就不怎么抱期望。这一年里,我没少去白湖城神殿,经常去见照顾卡奈的牧师,该懂的事情也懂了不少……说起来,我至今想不明白一件事……”
冬蓟依稀猜到是什么事了,但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听阿尔丁说下去。
“我不明白卡奈为什么主动那样做。”阿尔丁说。冬蓟猜对了。
冬蓟说:“我还以为你很了解他。”
“曾经我也这么想,后来就不觉得了,”阿尔丁说,“如果他被某人威胁必须自我牺牲,或者是我去暗示他,让他拼了命也得抓住乌云,那么他确实会奋不顾身。如果是这样,我就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我根本没想让他去……”
冬蓟问:“难道你觉得卡奈是故意牺牲自己的吗?”
“难道不是?”
“这是结果,不是原因。”冬蓟说,“他并没有想‘故意’牺牲。正常情况下,押运队应该平安抵达,或者顺利击败敌人。卡奈是为最坏的情况做了准备,但并不是主动让事情走向最坏的情况。这是有区别的。”
阿尔丁望着冬蓟。从冬蓟说话的模样看,他并不是现编措辞来诡辩,他一定是早就抱有这种看法,只不过现在才有机会谈。
看阿尔丁沉默着,冬蓟就接着说:“或许你还会想,乌云能有多重要呢?就算它是再危险的不死生物,也不值得为抓它而搭上自己人生。这么想也对,很容易理解。但是卡奈和你不一样。”
“哪方面的不一样?”
“你是佣兵,也是商人。而卡奈是法师。”冬蓟说。
这话让阿尔丁怔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冬蓟继续说:“比如说,你看那些死灵师吧。他们被这样围追堵截,眼睁睁要被驱赶到根本不适合生存的霜原去,他们越来越没有容身之地了,处刑队杀他们都可以不经审判……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扔了施法物品,脱掉法袍,放弃死灵学派,好好做个农夫或者猎户就算了?为什么还非要冒着危险搞禁运品,甚至有人会去神殿旁边的公墓挖尸体?这样耗下去,不是自求灭亡么……还不如留着命,哪怕不做死灵师,也总有办法出人头地的。这么想是对的吧?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法师。”
阿尔丁感叹:“你刚才这段话可有点危险。不过,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就好。”冬蓟笑了笑。
和冬蓟一样,卡奈也是法师。他在奥法联合会有席位,在希尔达教院里也有熟悉的师长和旧友,尽管不是研究者,也是奥法之神的学徒。
冬蓟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初他一直在用卡奈的实验室,卡奈自己几乎不用,但有时候会过来旁观。冬蓟经常会用到一些蛮新鲜的手法,卡奈没见过,或者即使见过也不太了解细节,他会很认真地盯着冬蓟,准确一点说,是盯着冬蓟手里的器具或符文。
那时,卡奈的眼神和其他法师没什么区别。
西郊工坊的人是这样,冬蓟小时候是这样,金叶自己专注于实验时,也是这样。
说到实验,冬蓟就会想起第一次见卡奈的那次。
那时他在圣狄连,租住着一间很小很低矮的屋子。他正在做催化剂实验,材料好不容易准备齐全,性状正常,当天的气候条件也非常适宜,错过今天就不知道要再等多久了。实验过程中会生成一种危险气体,一旦出了差错,毒性会引起操作人员的皮肤表面结晶化。所以,做这类实验时应该备好龙胆石粉混悬液,关键时刻可以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