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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宴间感旧空回首
晚宴设在御花园水榭楼台阁外,一片毛榉木铺出宽广的平台,面朝飞龙池,后是紫碧山房,花木萋萋,到处都是jú花的香味和娇丽的身影。
众人都已坐好,我和沈羲遥挨着太后两边坐下,近前处的桌子左边是得宠的妃子,右边是皇室贵胄和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我轻轻的一扫,丽妃在和妃之前,羲赫在右边桌首,后面是魏王等沈羲遥的兄弟姐妹。向远处看去,长长的宴席延伸至近水边,我收回目光,眼睛就落在了朝臣坐的桌子上,只看见了大哥,却不见父亲。心里惊了下,可是想到父亲已经辞了官,是不会来此了吧。
太后,我含笑看着她说道:都到齐了呢,可以开宴了。太后温和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羲赫的身上,慈爱的笑着说:赫儿,你过来这里坐。
羲赫站起身向着太后一揖:母后,儿臣不敢。他眼帘低垂,身上石青色的平纹锦袍衬得他的脸色略微带着苍白。太后笑着说:有什么不敢,都是我生养的。说完看了一眼沈羲遥。沈羲遥的脸上是不以为意的笑,开了口到:羲赫,过来坐吧。羲赫迟疑了下,目光飞速的扫了一眼太后身边的我,终于无奈的笑了笑走了过来,却不落座,微笑着看着太后和沈羲遥。太后看了看,沈羲遥身边是不能坐臣子的,又看了看我,我连忙起身:裕王,您坐这里吧。说完笑着看了一眼沈羲遥身边的张德海,他立刻会意的命人搬来把椅子置在沈羲遥的身边。羲赫没有看我,微微恭身:皇后娘娘,小王不敢。我脸上的笑更加温和:王爷说笑了,您是太后的儿子,本宫只是儿媳,自然该您在太后身边的。何况太后十分思念王爷呢。说完走到沈羲遥的身边,与他相视一笑,慢慢的坐了下去。
赫儿,哀家听你皇兄说,之前的征战里你受了伤,可养好了?太后的口气中是浓浓的关切和深深的疼爱,羲赫微微笑了:多谢母后关心,皇兄那时可把天下所有的珍药都用在了儿臣身上,还特许儿臣在宫中休养,儿臣自然是已经全好了。他的眼中是笑意,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我:皇后,皇帝说你之前也病得厉害,如今呢?哀家看你,是很消瘦啊。我起身轻轻一拜:多谢太后关心,臣妾已经全好了呢。还多谢了皇上。。。我眼睛满是感激和爱慕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带着浅笑的沈羲遥,可是那份爱慕,却有几分是修饰出来的。太后微一皱眉,羲赫很温和的笑着对我说:皇嫂怎么还对母后称自己是臣妾呢,该是对母后称母后,称自己为儿臣才是的。我怔了下,忙笑到:多谢王爷的提醒,本宫大意了。说完回头看着太后:母后,原谅儿臣。太后眉头舒展了些:也不怪你,你大婚第二日哀家就去了五台山,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光景的。太后没有说完,微笑着看着我,我含笑低头,沈羲遥开口道:母后,这该怪儿子的。太后脸上的笑深了:都不怪,都不怪,该开宴了。
宴席倒也顺利,我在一旁看着太后与她的两个儿子说笑,讲着这期间发生的事,我在一旁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媳妇的形象,偶而的cha上两句,大多都是含笑倾听。心里却有些凉薄,几次看到羲赫似不经意飘过来的眼神,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感qíng。
不一会,歌舞表演中大臣们一个个走上来敬酒给太后请安,太后一一应了,我看着那一个个自己不熟悉的身影,有些名字是听过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国家的肱骨,却也知道,这前朝的最多的利害冲突,也都是这几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造成的。
一个我感到很熟悉亲切的人走上前来:臣户部尚书凌鸿渐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说完又转向沈羲遥: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我身体微一动,不由的就看向了大哥身后,想看到父亲的身影,可是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青金石及蓝色涅玻璃绣雪雁四品官袍的男子,年纪不大。我有些担心,虽然父亲是辞了官,可是依旧是个太傅,按理是可以出席的,毕竟太后与父亲的关系尚好,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父亲该来的。
怎么不见凌相?太后的声音响起,她和我一样四下里看着,大哥很淡的笑了笑,目光飞速的略过沈羲遥,轻声却恭敬的答到:多谢太后娘娘惦念,家父前不久已辞去了官职,如今赋闲在家,论品级是不能出席的。大哥的声音较往日里的沉稳多了一丝忧愁,我心里是担忧到了极点,心头涌上不祥的感觉,父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丝丝的闪烁,大哥此时转向了我: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身边的沈羲遥说道:起来吧。凌相有功于国家,若是遇到什么,定要告诉朕。他说完又笑了笑,揶揄的口气说道:不管如何,他也是国丈。我心冷了下,他的脸上满是玩笑,还有一丝的。。。一丝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得意。。。
多谢皇上,臣代家父谢过了。大哥一恭到底,声音里却有些隐忍。太后笑起来:等哪日国丈有空了进宫,来跟哀家话话家常,也算是一家人了。沈羲遥的脸色稍有变动,可是还是笑着对大哥说:是啊,什么时候太傅得空了,请他进宫来。我抿了抿嘴唇,浮上艰难的笑:本宫也想父亲了呢。很轻的一句话,不经意的看到了沈羲遥,他的脸色略有苍白,我心不由的就沉了下,没来由的。
大哥下去了,后面是长长的官员,一个个请安说着吉祥的话,可是我却只有带着虚假的笑,看沈羲遥一个个应承着,此时的他,是完全的帝王气派,看似平易实则拒人千里之外。我的目光悄悄的看向了羲赫,他和太后浅浅的说笑,余光偶尔就飘了过来,却只是如昙花绽开般的一瞬,难以察觉,可是我却能感受到,报以很浅的流云般的笑,他拿起酒杯轻啜一口,两人的心,似乎是近的.
不久,太后突然看着沈羲遥,也看着我说道:哀家今日看到柳贵人,虽然那案子没有查清,可是毕竟她是帝姬生母,只是个贵人说不过去。我心跳起来,沈羲遥很随意的说道:母后说的是。他的话说完就摆了摆手,张德海走上前来,沈羲遥一点头,张德海便走到了膳桌前,手里捧着一张圣旨,沈羲遥的目光看向了我,我带着恬静的微笑不去看他,心里,却是微凉的,即使,我早就知道了那圣旨上的内容。
第七十五章此时对面遥相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月堂贵人柳氏,虽前错未明,但念其诞育帝姬有功,特擢升为正四品昭容,钦此。这诏书上寥寥四十字,不多,却个个如石敲击在我心上,给的是个昭容,虽在九嫔里并不高,可却是真真的个正四品,与她之前的正三品从妃位,仅一阶之遥,更何况,这诏书,我之前是并未看到的。心里稍有些不悦,可是脸上还是带着笑,眼神是悲凉的,沈羲遥的目光此时停在了款款走出的柳昭容身上,眼神中藏有怜意,毕竟是他多年的宠妃。我别开眼笑了笑,就撞进了羲赫的目光中。他直直的看着我,我看到是一愣,若是被发现,这可是极危险的。可是,所有的人都看着底下带着谦和的笑,换了一身玫紫色裙袍的柳昭容,她的笑那么美,有着得意,很缓慢的拜倒在地:臣妾谢过皇上天恩。那声音犹如蜜糖,我却听得腻了起来。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再一次浮上,到底她是凭着什么,得到了如是君王长久的宠爱。
皇后,明日巳时柳贵人听过你的训诫才可正式成为昭容,你今夜稍做准备。太后突然朝我很轻的说道,我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谢母后提点。我的目光也落在了柳贵人身上,她的一双明眸也正盯着我,那里面是复杂的qíng感。宴席继续着,我看着那些嫔妃逢迎的笑脸,还有大臣间虚伪的客套,终于是发现自己再忍不住。我低头拨弄了下面前镂花嵌金均碗里的雪白的雪蛤木瓜羹,那白的晶莹惕透,银勺一晃,我起身微笑着对沈羲遥和太后说:母后,皇上,臣妾担心着玲珑,去看看便来。太后点了点头,我悄悄的走到了宴席的外围,惠jú跟着我,等我离开了那片喧嚣,脚下快了起来,夜色渐渐的上来了,只有遥远的天际还有一丝暗淡的绯红,今日的家宴开宴得早,此时也才戍时半刻光景。池中水已经冰凉下来,我走在那湖边,软缎的鞋底被打湿,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惠jú遵着我的命令远远的站在湖边的柳树下等候,我知她一直担心的望着我,可是我却不想回头,我不想看到那一回头就收在眼底的灯火阑珊。
面前是浩淼的飞龙池,氲氤阖闾的水面上是秋月清冷的倒影,我心里却突然开阔起来,脚下很轻的一个旋转,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可是这夜色虽美,我却没有舞的心qíng。回头看了看那明亮的灯火辉煌,心中没有丝毫的暖意。
前面有轻轻的脚步声,是鞋子踩碎了落叶的声音,我抬头看去,月色下,他平静的看着我,可是那漆黑眸子下面是汹涌的江海翻滚,我也还以平和如水的目光,不同的是我的目光是清浅的小溪,不含杂质。他笑起来,我们隔着短短的距离,两人没有说话,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和我的一样,猛烈。他轻轻的转身,同时我也转过身去,再回头,杨柳依依处已不见那个身影,我低头静默的笑了笑,回过头看着远远的惠jú:我们回去吧。心里已不再凉薄,我知,我见到的,不是幻影。
回到水榭楼台,太后一旁的位子空着,我坐到沈羲遥的身边,很随意的问到:裕王爷不在了么?沈羲遥看着我,带着笑说道:他府里有些事羲赫先回去了。我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太后:母后不知这些菜品和不和您意。太后满意的笑到:很和哀家的口味,真是难得。我回了一个贤惠的笑,目光转向了下面的歌舞,听着那袅袅的乐曲,心却飞到了月光下的烟波亭,飞到了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沈羲遥就拉了我的手,我回头对他粲然一笑:皇上。我低语到,心里却是平静的。
宴席结束后众妃将太后送至慈宁宫正门处才告退,我和沈羲遥正要送进去,太后在门前止了脚步,回头慈爱的说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吧,皇后明早还要办柳贵人的事,早些安置吧。午膳过来和哀家一起用。我福身下去:儿臣记下了母后。太后含笑看着我,转身走进了那朱红的大门中。看着太后进了正殿,我才起身,沈羲摇站在我身边,他的眼睛看着那深深的门里一盏风灯,眸子漆黑如潭,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