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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认命,而是上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我的选择。
huáng婶住的房子里只有一间卧房,羲赫,不,如今已经是谢羽桓。这是羲赫为自己起的名字,他是完全的抛弃了他的过去。他清楚地知道,从今,他选择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自然还是谢娘,谢羽桓的妻子。
薇儿,羲赫第一次朗声以这个名字呼唤我时,脸上甚至带了一抹浅红,我亦是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笑了笑,我一低头一走神,手上的针就不小心刺进了指尖。忍了疼痛看着他:怎么了,谢郎?他也一怔,我们旋即都笑出了声。心突然就完全的放松开来,我瞬间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就是我一直向往的那样。
趁着还没有入冬,我们可以搭船下江南。你不是本打算去江南的么?
我正在fèng补那件杏色绢衣,手底下绣着一朵细小的花瓣,水红颜色,瓣顶开了极小的叉,心的形状般,看起来娇柔水嫩。细密得绣了一丛,正好fèng补又修饰了那条断纹。
我没有直接回答羲赫,只是凑在灯下小心的收着针脚。突然眼前明亮许多,抬头,羲赫举着另一盏灯凑过来,见我看他,长长的睫毛一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心就dàng漾开去,好似湖水中起了轻柔细小的涟漪,却久久不去。
复低了头,一边收着针脚,一边慢慢说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去江南阿。说着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容。抬了头看他。羲赫正盯着我手上的绣花,眉头淡锁:这绣花繁复jīng细,如此灯光,你的眼睛如何受得了?我浅浅的笑开去:这是huáng婶急要的。本该明日还给那李老爷的。我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补好了。用手摩挲着那花纹细密的凸起:很快就能补好了。huáng婶去了儿子家,我也正好趁这个时间补上。不然她也是不允许我这样彻夜不眠的。
羲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我的身旁为我掌着那盏烛台,四周明亮了许多,我迅速得fèng补着,又慢慢的说到。
我的母亲是江南大户女子。虽后来嫁于父亲,但是常常思念家乡。我年幼时曾随母亲回过江南外祖家。那时虽小,可沿途清新淡雅的风景,淳朴自然的民风却深印我心。我手上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小时候深印在脑海中的风景。我带了一丝柔浅的笑回忆着:那次是chūn天,路途中我见到一处美景。那里景色明丽,柳杏将吐,桃花烟柳,风景殊胜。前傍绿水,后倚青山。山下就是漫漫的挑花夭夭,芬芳无边。只一眼我的心就被那景色勾走,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眼,可是那便成了我之后所有梦幻的所在。我一直企盼着有一天,我能坐在那芬芳殊胜的桃李之中,观望面前的曲水兰船。我笑开去,那笑无边的dàng漾在我的脸上,甚至只要是想一想,我都会感到极度的幸福与满足。
羲赫的眼睛里似有星辰,那么明亮光辉。他怔怔的看着我:你要去的,就是那里。
我点了点头:聪明如沈羲遥,若他真要找我,一定是走两条路。一条是我迷惑他设下的那个假象,往西北而行。另一条,就是江南。我孤身一人,一定是会投奔亲人的。我的两位兄长均在朝中,唯有三哥在江南经商。那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南了。我半眯了眼睛笑起来:我心中的那个地方,那只是这大羲无边江山的尘埃一角,他找不到,也没有人知道。我说完扬起脸看着羲赫,一字一顿的说道:除了你。。。
天亮的时候huáng婶回来了。我将那件已经补好的衣裳jiāo给她。虽是按着我宫中那件衣裳绣的,可是毕竟丝线的颜色和质地不如宫中的好,时间仓促,也只有五六分像了。不过,对于民间百姓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件华服。
huáng婶小心的抚摸着那绣花,甚至yù掉下泪来。很久她才看着我说到:谢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好的手艺。这绣花,婶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啊。我挽了她的胳膊柔柔的笑着说:婶,快拿去给那李老爷吧,可耽误不得的。
huáng婶一边点头一边将之前她洗好的那些衣服收拾在一个包裹中,才走到门口她回了头看我,想了片刻问到:谢娘啊,你的丈夫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去家乡了啊?
我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的回答,只是悄悄的低了头。huáng婶略有不舍的声音响起:婶知道也留不住你们,不过若是下江南,这天马上就凉下来了。若是下了雪就不能走水路,旱路又太远。不如你们就在这里住到明年开chūn?
我看着huáng婶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期盼,我朝她笑了笑:婶,这事还要从长计议的。如今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肯定还是要再打扰你一些时日的。huáng婶点了点头,似是稍稍放心下来般转身去了市镇。
我走回屋里,羲赫站在门边看着面带憔悴的我说到:你一夜没有睡了,去休息一阵吧。不论去哪,什么时候去,起来了我们再商量。
相逢不尽平生事六
我素来不是贪睡之人,醒来的时候还未到晌午。可是周围空空一片没有人影。仿佛昨日里羲赫到此只是我的一场梦幻。我披衣起身,huáng婶去了市镇,不到傍晚是回不来的。可是,我的身上分明还有羲赫的玄色披风。
huáng婶家三间屋子。南边一间是烧火做饭的灶房,正中算是厅堂,北边的那间是休息的睡房。屋子很小,是最普通的农家。屋前有个小院子,当中有石磨和水井。
我在屋前屋后里外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羲赫的身影,直到晌午过了还不见他,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我正yù出了门寻找,就见羲赫和一个男子向这边走来。仔细看去,那男子正是huáng婶的儿子。
谢娘,前夜里村子进来头野牛毁了不少的庄稼。我清早来想告诉我娘别去地里了,可巧她已经去了市镇。这不,遇到谢兄弟,他便去帮我们增个人手。huáng婶的儿子憨厚的笑着,一面感激得看着羲赫,啧啧称赞的说着:没想到谢兄弟的身手真好,唰唰两箭就把那野牛she死了。他还想往下说着,羲赫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以前在家乡,总出去打猎,这也是该有的本事。他说着看了我一眼:谢娘胆小,再跟她说,下次可就不许我去了。
我释然一笑,有些责怪的说到:下次去便去了,只是要告诉我一声的阿。让我着急。
huáng婶的儿子看着我们嘿嘿一笑说道:我先回去,晚上和娘过来吃饭吧。这野牛打死了,每家都能分上几块ròu呢。说完便离开了。
我担忧的看着羲赫:没伤着吧。素闻着野牛力大难训。。。我话没说完,羲赫轻轻的用手放在我的唇边,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的脸在阳光下有极其明亮的神采。别担心我,这算不上什么的。
傍晚时候,huáng婶回来了,面带喜色,那李老爷不但没生气,反还多给了她工钱。huáng婶买了好些菜回来,本想着做顿好吃的,正巧她儿子也要我们去吃饭,便拿去一同做了。羲赫竟不知从哪得到一身庄稼人的衣裳,换好了要与我去huáng婶的儿子家里,一出来被我看到,我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我问。我掩了口戏笑道:从前见你,都是锦衣华服,却从没想过你穿了这样的衣裳是什么样子。如今看起来,真真的不习惯呢。
羲赫也笑起来:只要穿上不显怪异就好。这huáng大哥衣服我穿上也算是正好了。
我点了点头:就是短了点,明日里我给你改改就好了。我仔细的看了看羲赫,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百姓的衣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依旧没有被磨灭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的灰蓝粗布罗裙,随心的笑了。
很久没有这样笑了,自进宫之后,即使是最初与羲赫相遇的时候,虽然那时我只是如同虚设的皇后,但是依旧是芥蒂与自己的身份,心中挣扎惶恐。得到沈羲遥的宠爱,这样的笑容就更加的不会出现。我要面对的,是那深不可测的后宫相争,虽然我只经历了很少,可是,心却是一直悬起不曾放下的。就是这样,我却依旧是一次次陷入危机和困境,一次次遭受磨难。想起母亲在我进宫前说的话,她说我太过纯良,心太软,见不得别人待我好,更看不得别人受苦,这样在那深宫中是要吃大亏的。可是,这生来的东西,如何去改。也许,如果我没有出宫,很多年后会被那里历练得铁石心肠,心思缜密,虚与委蛇,曲意逢迎起来。只是那样的女子,却又是我最不齿的。唯一的方法,只有离开吧,就像如今这般。
我们没有离开huáng家村去江南那处我梦中的地方,而是在huáng家村后山里找到一处地方,那里是huáng婶之前为其做工的李老爷家的一处私宅,其实算是一处消夏的地方。却与我之前心中所念的地方不尽相同。
那晚在huáng大哥家吃饭的时候,huáng婶也是无意中说起来,那李老爷本就嫌这屋子建得偏僻,如今他家将迁去京城,留着这屋子更没有什么用处,却又觉得要是拆去了很是可惜,便让huáng婶问问这村中是否有人愿意买下,实在没有人要,他便拆了去。
huáng婶一边说着一边感慨:这huáng家村里个个都是贫苦人家,谁能买得起哦。不过却是个好地方啊。屋前是一汪湖水,后面是青山。要说有钱的老爷就是和我们不一样。那屋子周围多美,却不是农家住的地方。
我搁了筷子问:huáng婶为什么这样说呢?
huáng婶笑着看着我:这屋子在村头那座小山的另一边,这小山与后面的大山中间是一条小河,这屋子建在河的那一边,中间是条竹桥。屋子后面就是山了。没有可以种庄稼的平地。若是种在村前的地里,虽然从那里过来也就半个时辰,但是每天一出一进很是不便。加上周围再没有别的农家,要真出什么事,也没个邻里照应。
我点了点头,羲赫看了我一眼对huáng婶说道:huáng婶,明天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相逢不尽平生事七
那屋子半临在水上,前面是一汪碧水,远远得在两山开阔处浩渺成一片。屋的两侧是平整的糙地,屋后一大片低矮的树木,照huáng大哥的说法那都是果树,不远还有高大的玉兰,挺秀的樱树,水边几棵垂柳。屋子是用竹子修建而成,不大,屋檐廊角上都挂着铜铃,风chuī过时,一片晶莹安和的声音。屋前同是竹子修成一道平桥,自然纯朴的点缀在碧波dàng漾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