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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风也不客气,不问人好,光冲着茶去,开口便道:“明前龙井,新茶?”
女人一双桃花眼,带了些无奈的嗔怪,“四爷,这些日子没见,你眼里便只有龙井?”
谢怀风哄人最拿手,改口很是迅速,“柳家主当然人比茶香。”
柳蔓香知晓他对着谁都是这一套,也心甘情愿当成是句情话听着,薄唇弯着,“四爷惯爱取笑我。”
“玲珑托我带句好,说上次你给她的香膏太腻,不过安眠效果奇佳。”
“下次改了配方再赠她。”
“正好有一事向你讨教。”谢怀风终于舍得放下茶杯,端出来些正经神色,“柳家主对寒毒可有了解?”
柳蔓香抬手把茶杯再满上,半分不心疼自己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茶叶,“炼制此蛊需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孩童时种蛊,中毒者寿命只限十六,无药可解。”
“几十年前在魔教中用来惩罚叛徒会种给他们的后代,不过代价太高,后来也渐渐失传于江湖。四爷缘何问起这个?”
谢怀风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沉声问,“那是否有可能十六岁后还活着?”
柳蔓香一愣,细眉微微皱起来,“也不是绝无可能,但要我说出缘由,只能说事无绝对。”
谢怀风了然,又问,“你能解吗?”
柳蔓香对上他直白的目光,纵使她费尽心思也想帮上谢怀风的忙,但这个……她苦笑摇头,“解不了。”
谢怀风点点头,倒是没显出来失望的神色。
“四爷有朋友中了寒毒?”
“近日遇着个有趣的人。”谢怀风想起来郁迟那双眼睛,虽然他半张脸都藏在面具后面,但是眼睛亮,不像活不到年关的人。
“多有趣?”柳蔓香话问得轻巧,掩了心里的酸。
谢怀风避而不答,换了个话题,“香姐还不动身去落日山庄?”
“我去作甚。”
柳蔓香硬邦邦的四个字出来,引得谢怀风无奈一笑。
她这话说得奇怪,柳蔓香是谁?如今正派五大家族之一的柳家家主。要真说起来,如今江湖动荡,自前任武林盟主退位十几年江湖无首,五大家族虽说表面上和气一派,实则各有心思。但其中最亲的便是谢家和柳家。
只因柳蔓香是八年前谢怀风从一个酒楼里救下来的。
八年前谢怀风方十六岁,正是少年人初入江湖意气风发之时,他是个少爷做派,别人闯荡江湖条件不说艰苦也定吃了不少苦,只他吃的是最好的酒楼,住的是最贵的上房。那时柳蔓香被她爹卖到酒楼当丫头,一个姑娘家干些最脏最累的活,酒楼老板还动辄打骂。
谢怀风看不得姑娘家受这种苦,一锭银子甩出去跟老板把柳蔓香买了下来。
非但如此,谢怀风还又掏出来一锭银子叫她自己去闯荡。女儿家又何妨,有了本领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柳蔓香深深记着这句话,跪下给比她小了三岁的小恩人磕头,揣着银子转身走了。
直到三年前她回了江南,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有着这样的渊源,柳蔓香这般又为何?
“香姐不是这么不顾大局的人。”谢怀风落下这么一句。
柳蔓香最经受不住谢怀风这幅模样,这人看似风流实则对谁都无情。
柳蔓香刚回江南的时候空有自己一身本领,她本想直接归入谢家跟着谢怀风,又觉得江湖无首,各派势力纷争,如若能自成一派对谢怀风的帮助更大。
谢怀风收到她递过去的感谢信,直接赠了她两处产业。如若没有这两处产业,柳家万不能在短短几年内跻身五大家族之一。柳蔓香对谢怀风从报恩到动情,试想一个身处绝望的人几次三番被一风流公子相救,那人又不只把你当一个玩意儿一个物件那样施以恩惠,而是把你当成一个真正的人。
柳蔓香对谢怀风的情流传出的话本都有一条江那么宽,但谢怀风却愈发坦荡,也对着你笑,也对你好,偏叫你一声“香姐”,说一句“香姐不是这么不顾大局的人”,哪儿有风流公子会对着如此风韵的美人儿叫一声姐的。
柳蔓香确实不是不顾大局的人,但是她的大局名字叫谢怀风。
“四爷。”柳蔓香也收了脸上的笑,摆出严肃的脸色,“四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一直视谢家为本家,只要您一句话我柳家所有人都为四爷出生入死,但蔓香还是得说句僭越的话。”
“四爷,江南租户租限大部分在五月,往年也都是谢三爷五月下江南。这次偏是赶上老爷子寿宴,庄主为何把您派来江南?谢家广邀群雄,您却不在场,岂不是笑话?这寿宴四爷若在,我柳蔓香下刀子也要去赴,若四爷不在,我又为何要去?”
柳蔓香看不出谢怀风的脸色究竟是好是坏,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就算僭越也须得说了。
屋内挂了足足四盏灯笼,亮如白昼般。
柳蔓香一席话说完,谢怀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已凉了。
柳蔓香自知僭越,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谢怀风觉得她自持甚高还管起他的家事来了。她一改方才从容的姿态,匆忙站起来,“四爷,我让小如换了热水来。”
说罢她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没过一会儿方才带谢怀风来的那个侍女敲了门进来,没用柳蔓香吩咐,她进来时手上已经拿着一壶热茶。竟然是直接把茶壶跟茶叶都给换了,乖乖,那可是千金难求的明前龙井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