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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安为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歌已经向大殿外急速退去,我走多远都行,只要你能救他!
孟珏盯着榻上的刘弗陵,一声不吭。常带的三分微笑,早已dàng然无存。面色沉寂中带着透骨的寒意。
张太医期期艾艾地问:孟大人,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好了呀!
刘弗陵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孟珏,竟是微微一笑,我太无能!要让你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
孟珏淡淡笑开,温润下浮着浓浓的苦涩,我会再想办法。
刘弗陵对于安轻抬了抬手,于安立即和张太医退出了大殿。
孟珏将刘弗陵身上的针一根根拔去。
刘弗陵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孟珏沉默了一会后,淡淡说:如果臣想不出别的法子,长则四五个月,短则随时。
刘弗陵微微而笑:也就是说,下一次心痛时,也许就不会再醒来。
孟珏没有吭声。
刘弗陵怔怔地看着天顶,神qíng中透出了难言的苦涩,这一生的愿望终是实现不了了。他忽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孟珏忙去按他,皇上刚苏醒,还不方便行动,有什么事qíng,吩咐臣去做就可以了。
刘弗陵不顾孟珏反对,硬是坐了起来,对着孟珏就要行礼,孟珏大惊,叫道:皇上!,话刚出口,心内突然反应过来刘弗陵如此做的原因。
他跪到了刘弗陵榻前,皇上不必如此,若云歌日后问起,臣就说是臣医术低微,最终没有治好皇上的病。
刘弗陵道:她是个执念很重的人,若让她知道事qíng真相,我我实在不能放心离开,所以只能委屈你了,这就算是你替月生还的恩,从此后我们两不相欠。
孟珏应道:好!我没有治好你的病,就用这件事qíng充数了,从此两不相欠。
刘弗陵无力地抬了下手,让孟珏起来,指了指龙榻,示意他坐。
孟珏毫无惶恐之色地坐到了榻上。
刘弗陵问:我们已经小心谨慎到不可能再小心谨慎,这次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孟珏沉默着没有说话,好一会后,在刘弗陵掌上写了两个字,刘弗陵一下惨笑起来。
孟珏眼内寒意潋潋。
刘弗陵心智并非常人,一瞬后,初闻消息的震惊就全部消散,平静地对孟珏说:你我已经两不相欠,你的约束也已经全无,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但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给你的建议是隔岸观火。不管谁登基,到时候都离不开你,如果参与,把你的家底都搭进去,也许还落个一败涂地。
皇上?
他竟然还是这句话?孟珏眼内先是震惊,渐渐转成了理解,最后变得十分复杂,不知道是敬佩,还是怜悯。
看上去你和刘贺要更近一些,其实,也不会比刘询更近。刘贺和你之间的芥蒂由来已久,月生的死,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刘贺却一直认定你在介意,听闻他把四月支出了宫,看来他并不相信月生帮他训练的人。只是红衣怎么还在他身边?
孟珏道:刘贺还不知道红衣是二哥的妹妹。
月生为了寻找幼时被父母卖掉的妹妹,寻到了昌邑王府,却不料看到红衣变成了哑巴,他对王府的恨应该非同一般。怀着私心,他想方设法地进入了王府。从满腔恨意,到获得刘贺信任,帮王府训练刺客、侍卫,最后竟和刘贺成莫逆之jiāo,这中间的是非曲折,惊心动魄,孟珏也不能尽知。
听闻毒哑红衣的老王妃死得也很痛苦,二哥的恨估计全变成了无奈。再加上红衣她对刘贺孟珏轻叹了口气,刘贺不是不相信二哥训练的人,他只是不相信我。不过,他的确不该相信我,如果必要,我确实会利用四月打探他的行动。
刘弗陵对孟珏的真小人有几分欣赏,在长安城这个朝堂上,没有任何人能相信任何人。霍光连他的亲儿子都不敢相信。
孟珏笑说:这个不相信也十分正确,否则霍光的一举一动,刘贺早就探听清楚了,他自进长安城,在霍禹、霍山身上没少花工夫。
刘弗陵道: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先让于安进来,不要让云歌进来。
孟珏猜到他心意,应了声是,退出了殿堂,对于安说:皇上已经醒了,诏总管进去。于安忙进了大殿。
云歌也想跟进去,被孟珏拦住。
云歌直盯着孟珏,眼内有溺水之人抓住木块的希冀。
可是现如今,我也只是一根稻糙。孟珏垂目,淡淡地看着云歌身上挂着的香囊,虽然看不周全,可也能猜出上面绣了什么诗。
云歌看他盯着香囊,嗫嚅着说:不是我自己做的,我以后不会再戴了。
孟珏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云歌问:皇上的病不要紧吧?
孟珏微笑着说:不要紧。
云歌将信将疑,却又盼着孟珏说的话全是真的。
于安在殿内叫云歌,云歌拔脚就要走,不料孟珏抬臂一挡,她撞到孟珏身上,被孟珏半抱在了怀中。
云歌qíng急,却不敢说重话,软语问:你还有话要说吗?
孟珏放开了她,没有,你去吧!
话音刚落,云歌人已经飘进大殿。
孟珏望着旋即而逝的罗裙,唇畔是若有若无的讥笑,眼内却藏着深重的哀悯。
宣室殿外一侧的青砖道旁,种植了不少枫槭。
已是深秋,一眼望去,只看半天红艳,芳华璀璨,再被夕阳的金辉渲染,更添了一分艳丽,三分喧闹,直压过二月的娇花。
孟珏一袭锦袍,徐徐而行。夕阳、枫叶、晚霞晕染得他身周也带上了温暖的层层红晕。
秋风chuī过,枝头的叶子簌簌而落,脚踩到地面的落叶上,沙沙作响。
地上全枯、半枯、刚落的叶子铺叠一起,绚丽斑斓中透出了萧索、颓败。
第20章发结夫妻
刘弗陵命于安帮他换过衣服,又擦了把脸,将仪容收拾整齐。
云歌进去时,只看他坐在案后,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看着反比前几日更jīng神。
云歌心中未有喜悦,反倒咯噔一下。本来想问的话,突然都不想再问了,如果这就是他想让她知道的,那么她就只知道这些吧。
她安静地坐到他身侧,抱住了他,头窝在他的颈窝。
刘弗陵轻抚着她的头发,微笑着说:等我把手头的事qíng处理一下,我们就去骊山。天寒地冻中泡温泉,别有一番滋味。去年你身上有伤,又在和我闹别扭,所以身在骊山,却没有带你去温泉宫住过。
云歌笑:不说自己是个大骗子,反倒说我和你闹别扭。
如果当年,他将身份、姓名直言相告,一切会如何?
他们是否就没有了那么多错过?只怕不是。
云歌会知道他在一年后,就违背了诺言,娶了上官小妹。她也许根本不会来长安,就不会遇见孟珏,她也许会认识糙原上的鹰,两人结伴飞翔。
如果真是那样,肯定比现在好。
云歌看刘弗陵一直不说话,问道:陵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不能说假话。
※※※
张太医仍常常来探看刘弗陵病qíng,可刘弗陵并不怎么让他诊脉,有时,实在禁不住于安和张太医哀求,才会让他看一下。张太医诊断后,只有沉默。
孟珏来的次数不多,每次来都是给刘弗陵送药,查探完他的身体后,也是不发一言。
以前,刘弗陵常和云歌商量,等离开长安后会做什么,可现在,他再不提起。云歌也不说这些事qíng,他们之间最远的计划只是骊山之行。
刘弗陵不再上朝,每日只点名见几个官员,但仍然有忙不完的事qíng。
一日。
张太医给皇上看完病出来,云歌请他停步,说几句话。
自从皇上的病复发,云歌从未单独问过他皇上的病qíng,张太医也很怕她会问,想寻借口逃避,云歌却紧追不舍,张太医只能停下脚步。不料云歌并没有问他皇上的病qíng。
她表面看上去十分镇定,面颊却是晕红,张太医,有一事相询。皇上他他可能行房事?会影响病qíng吗?
张太医呆了一呆,实话实说:可以。不会影响病qíng,不过不可频繁。适当的房事,yīn阳调和,令人心神放松,也许还对皇上有好处。
云歌轻轻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去。
张太医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晚上。
刘弗陵已经睡着,忽觉得有人站在榻前。他睡眠本就浅,立即醒来。
云歌,怎么了?
我睡不着。
用孟珏给你做的香了吗?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凉,刘弗陵怕她冻着,匆匆把被子拉开,让了块地方给她。
云歌滑进了被窝,躺到了他身侧。
刘弗陵这才发觉她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披件衣服再过来?
云歌身子微微有些抖,刘弗陵以为她冷,忙把被子裹紧了些,拥着她,想用自己身上的暖意赶紧替她把寒意驱走。
云歌在他身侧躺了会儿,开始不安分起来,像拧麻花一样,不停地动来动去,刘弗陵头疼,云歌,怎么了?你老是动来动去,当然睡不着。
云歌不说话,只是挨着刘弗陵的身子蹭来蹭去,刘弗陵突然担心起来,半支起身子问:云歌,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于安传太医。
啊!
云歌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刘弗陵,似乎十分气恼,用力捶着榻。
刘弗陵一头雾水,脑子里面已经前前后后绕了十八道弯,就是面对霍光,只怕这会子也绕明白了,却仍然没有明白云歌为何会这样,云歌,发生了什么事?
云歌用手掩面,长叹息!
刘弗陵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云歌挫败后的羞恼渐渐平息,她转身侧躺,和刘弗陵脸脸相对,你真是个木头!
嗯?
刘弗陵的疑惑未完,云歌的唇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心中巨震,身子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