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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匆匆收拾了几样东西,顺手将案上的点心果子兜好,披上斗篷,就冲出了屋子。
许平君追着她叫:云歌!云歌!
云歌苍白的面容下全是绝望,我是恨孟珏,正因为恨他,所以我绝不会受他的恩,我不许他因我而死!
云歌的身影在风雪中迅速远去。
许平君泪眼模糊,只觉得在这一刻,她生命最重要的东西都在远离、消逝,她所尽力相信和守护的一切都将破碎,云歌,你回来!我们先回京城想办法,可以派大军人影在风雪中已模糊,隐约的声音传来,姐姐若想帮我,就立即回京城找霍光,说我入山寻夫,也许他念在会派兵救
人与声都彻底消失了,只北风呼啸着卷过。雪花越落越急,不一会儿的工夫,许平君已经满身是雪,富裕叫:娘娘!娘娘!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富裕含泪说:娘娘,现在整个长安只有你能救云姑娘了,您可一定要救她!许平君喃喃问:我可以吗?一定可以的!云姑娘只有娘娘一个亲人,娘娘是她唯一的依靠。许平君从迷茫变得冷静,我也只有她一个亲人。富裕,把马车撤了,我们骑马回京!
骊山是秦岭山脉北侧的一个支峰,山秀岭峻,东西绵延四十多里。整个秦岭山脉呈东西走向,横亘于关中大地,山势雄宏,呈蜂腰状分布,东、西两翼各分出多支山脉,西翼有大散岭、凤岭和紫柏山;东翼有华山、蟒岭山、流岭和新开岭;中段有太白山、鳌山、首云歌打听清楚刘询封山的地段后,直奔而去,途中与封山的侍卫相遇,她先巧言骗问出刘询狩猎的大致方位,然后qiáng行闯入,还顺手牵羊地夺走了一把军刀。因山中地形复杂多变,又下着大雪,侍卫们很快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云歌连爬了两座山峰,这已是第三座,如果不是这座,她还要继续去爬下一座。山顶上一片萧索,大雪已将一切掩盖,只余下皎洁的白。
她挥着手中的军刀,将树上的雪震落,渐渐看出了异样,很多的树都有新的断痕。她心中一震,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忙用衣袖去察树gān,很新鲜的刀痕露在眼前。
云歌眼前隐隐浮现出:孟珏被诱到此处,等察觉不对,想要退避时已经来不及,只得持剑相抗,三面重兵环绕,包围圈渐渐收拢,将他bī向悬涯边不对!此处的刀痕如此轻微,用刀的人显然杀意不重,看来刘询并不想立杀孟珏,他想活捉他?为什么也许孟珏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也许他还有顾忌,也许还有其他原因,所以并非他诱孟珏到此,而是孟珏发现他的意图时,主动向悬涯靠近,他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任刘询摆布!
云歌扶着树杆,大口的喘着气,等稍微平静一点后,她小心的一步步走到悬涯边,向下探望。壁立千仞,峭崖耸立,她一阵头晕,立时缩了回去。
从这样的地方摔下去,不能有活路吗?
她身子发软,摔坐在了地上,雪花簌簌的飘落在身上,脑中似也下起了大雪,只觉得天地凄迷,白惨惨的冷。
迷蒙的雪花中,好似看到一个锦衣男子,走进了简陋的面店,正缓缓的摘下头上的墨斗笠。彼时,正是人生初如见,一切都如山花烂漫。
我叫孟珏,孟子的孟,玉中之王的珏。
送你的,你送我地上星,我送你掌中雪。
坐下来慢慢想,到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
夜还很长,而我很有耐心。
云歌,等我,我马上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如决堤的水一样涌了出来,她一面哭着,一面拄着军刀站起来,挥舞着军刀,发疯一样的砍着周围的树:不许你死!不许你死!我才不要欠你的恩!我自己做的事qíng自己承担
哭着哭着,军刀好似千斤,越挥越慢,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那边有人。山涧中有人高喊。
云歌眼泪仍是落个不停,只觉得天地昏茫,一切都已无所谓。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一个念头闪电般滑过脑海,如果刘询已经肯定孟珏已死,还有必要派这么多人封山?
哭声立停,连泪都来不及擦,立即捡起军刀,躲进了山林中。
她从侧面仔细观看着悬涯,崖壁上长了不少松柏老藤。如果落下时,预先计划好,借助松柏的枝gān,坠力必定会减少许多,再侥幸地没有撞到凹凸起伏的山壁,也许有千万分之一的生机。
她将长刀绑在身上,准备下谷,看看有无可能从下往上攀,也许孟珏正奄奄一息的吊在崖壁的哪棵树上,可也许他已经她立刻打住了念头,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出发!
等到了山谷,仰头望山,才发现此山有多大,左右根本看不到边际,一寸寸的找,要找到何时?
不管找到何时,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歌深吸了口气,手足并用,开始往上攀。松柏、藤条、灌木jiāo缠,有的地方积雪很厚,看不清植物的本来面貌,等手拽到了才感觉有刺,云歌虽然戴着厚厚的绣花手套,仍被尖刺刺伤了手掌。
突然,几声细微的鸟鸣传来,云歌顾不上去听,仍专心攀山。又是几声鸟鸣,云歌停住,仔细去听,一会儿后,又是几声。
乍听,确实象鸟鸣。可前后的叫声连在一起,却隐有宫、商、角之分。云歌闭起了双目,似推断,似祈求:徽音!徽音!
鸟叫再次响起,果然又高了一个音调。云歌眼中泪花隐隐,立刻追着鸟叫声而去。
当她拨开密垂的藤萝时,孟珏正倚在山壁上朝她微笑,神qíng平静温暖,好似山花烂漫中,两人踏青重逢,竟无一丝困顿委靡。
云歌冷着脸说:你因为我遭受此劫,我现在救你出去,我们两不相欠!
孟珏微笑着说:好。
云歌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褴褛衣袍:伤得重吗?还能走吗?
恐怕不行。
云歌转过了身子:我先背你下去。
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肩上,仿佛受伤的人是她。鼻端耳畔是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彼此都似有些迷茫,没有一个人说话。
云歌砍了藤条,当做绳子,将他缚在自己背上,背着他下山。
虽然有武功在身,可毕竟背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又是如此徒峭的山壁,有时是因为落脚的石块突然松了,有时是因为看着很jīng的藤条却突然断裂,好几次两人都差点摔下去,云歌虽然一声不吭,可额头上全是冷汗,而孟珏只沉默的抱着她,每一次危险,连呼吸都未起伏。云歌忽然担心起来,这人莫不是晕了过去?趁着一次落脚站稳,扭头探看,却看他正微笑的凝视着她,目光中竟透着宁和喜悦,云歌呆了一呆,脱口而出:你傻了吗?
孟珏笑而不语,云歌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匆匆扭过了头。
好不容易,下到山谷,云歌长长出了口气。放下他,让他先靠着树杆休息,又将怀中的点心果子放在他手边,虽然已是一团糊了,不过还能果腹。
你帮我砍些扁平的木板来,我的腿骨都断了,需要接骨。
云歌拿出军刀削砍出木板。孟珏将如何接骨的方法告诉她,吩咐说:若我晕过去了,就用雪将我激醒。
云歌点了点头,孟珏示意她可以开始。
云歌依他教授的方法,用力将错位的腿骨一拽再一拽,咔嚓声中,孟珏脸色煞白,满头都是huáng豆大的汗珠。
云歌抬头看他:需要休息一下,再接下一个吗?
孟珏从齿fèng中吐出两个字:继续。
云歌咬了咬牙,低下头帮他清理另一条伤腿的伤势,先将木刺剔除gān净,然后猛地将腿骨一拽。剧痛攻心,孟珏觉得气血上涌,迅速抬起胳膊,以袖挡面,一口鲜血喷在了衣袖上。
云歌低着头,全神惯注的帮他接骨,并未注意孟珏的动作。待接好后,又用木板、藤条固定绑好。
云歌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孟珏微笑着说:别的地方都不要紧。
自见到他,他就一直在笑,而且这个笑不同于他往常挂在脸上的笑,可究竟哪里不同,云歌又说不清楚。她没好气的说:现在的qíng形你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没人来救你?学鸟叫求救?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幸亏这些士兵都是粗人,懂音律的不多,否则救兵没叫来,敌人倒出现了。
孟珏微笑着不说话。她在涯顶放声大哭,山谷又有回音,不要说他,就是几个山岭外的人都该听见了,他的鸟叫本来就是叫给她听的。
云歌见他只是微笑,恶狠狠的说:刘询派人重重包围在外面,名义上是封山致哀,实际上是怕你万一活着,可以借着搜山杀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俎上鱼ròu有什么不同?
孟珏笑问:霍光会来救你吗?
不知道,他的心思我拿不准,我救了刘贺,估计他的怒气不会比刘询少,不过,他对我一直很好
听到山谷中的隐隐人语声,云歌立刻背起孟珏,寻地方躲避。
幸亏这个山谷已经来回搜过五六次,这队士兵搜得并不仔细,一边咒骂着鬼天气,一边随意的看了看四周,就过去了。
等士兵走了,孟珏说:现在有两个方案,你任选一个。一、霍光会救你,刘询没有任何理由阻止霍光救女儿(霍光得知云是大哥的孩子后,认为了义女),只要霍光态度qiáng硬,刘询肯定会退兵,那我们就在这个山谷里等。这里是我摔落的地方,刘询已经派人搜过多次,短时间内士兵肯定对此处很懈怠。二、霍光不会救你。刘询找不到我的尸体,以他的xing格,定会再加派兵力,士兵定会返来此处寻找蛛丝马迹,那我们就尽力远离此地。我有办法bī刘询退兵,但需要时间,所幸山中丛林茂密,峰岭众多,躲躲藏藏间够他们找的。
云歌心中有很多疑问,可孟珏说有办法,那肯定就有办法。
她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孟珏:我被关在天牢时,结识了一帮朋友,我一直想去谢谢他们,可一直打听不出自己究竟被关在哪里,后来听说,那一年有一个监狱发生大火,里面的人全被烧死了。那些人是我认识的吗?是霍光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