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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中,各营依照排兵布阵分次上前、后撤、对抗、制衡,踏步声、马蹄声、甚至是枪弹出膛声,无一不齐整,这精挑细选出来的五千兵马是西台营最精锐之师,是先帝和乾明帝花费数十年时间练出的一支强兵,足以震慑在场这些人。
校阅开始时谢朝渊便已将谢朝泠拉至身侧,选了处视野开阔地方,谢朝泠目不转睛盯着校场中声势浩大的千军万马,试图在空白一片的记忆里寻找相似画面,终究徒劳。
谢朝渊的声音就在耳边:“在想什么?”
谢朝泠轻抿唇角:“没什么……”
校场内已轮到炮兵上前,五枚新铸的将军炮一字排开,气势骇人,膛指数百步外的沙石山。这将军炮比之前任一火炮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工部研造出后在乾明帝示意下,未经兵部的手,仅有的五枚全部运来了这西台营,今日头一次在百官眼前亮相,正是皇帝要给某些心思叵测之人的下马威。
谢朝渊忽然笑了声,低声提醒谢朝泠:“好戏开始了……”
谢朝泠尚未反应,就听一阵激烈的鼓点声过后,第一枚炮弹应声出膛。
他微微睁大眼,炮弹落在两百步开外,咚一声巨响,扬起尘土一片,但未炸开,后又滚了一段,停住,竟再未有反应。
乾明帝面色乍变,城楼上一片哗然。
场中负责第一炮的几个炮兵顿时慌了神,领炮兵营的副统领尚算镇定,立马将人呵住,沉声下令:“第二枚准备,出!”
第二枚炮应声而出,依旧是哑炮。
接着第三枚、第四枚……
阅武台城楼上躁动声已压不住,西台营统领满头大汗跪地请罪,皇帝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谢朝泠拧眉,谢朝渊声音中笑意更浓:“原来是这样……”
谢朝泠偏头看他,目光里掺着怀疑,谢朝渊摇首。
校阅草草结束,回去行馆后很快传来消息,事情不难查,哑炮是因弹药受潮所致,至于为何会出这样的纰漏,要么是工部送来前就已然如此,要么是东西到西台营后遭了殃,无论是何缘由,总归西台营确实有失察疏忽之责。
谢朝泠默不作声低头用点心,谢朝渊伸手帮他拭嘴角:“琳琅怎这般心不在焉?”
“没有……”谢朝泠回神,他确实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但毫无头绪。
对上谢朝渊的目光,谢朝泠犹豫问:“今日之事,也是殿下所为么?”
“琳琅太看得起我了,西台营那是什么地方,岂是我能轻易插手得了的。”
“你又如何知道那炮弹一定会出问题?”
谢朝渊轻蔑道:“赵氏狂妄惯了,陛下这般不给他们面子,他们也一定会在陛下最看重的东西上下陛下面子,今日这一出后,西台营沦为笑柄,调任之事陛下只怕没脸再提,就算要追究,能追究谁?西台营还是工部?西台营陛下舍不得,工部嘛……杨家向来是墙头草,杨尚书这个准东宫岳父是陛下好不容易拉拢的,如今太子还生死未卜,这个时候找工部麻烦,不怕又逼得杨氏倒戈么?”
谢朝泠冷不丁道:“西台营你插不了手,东山营就行吗?在东山围场刺杀储君,岂不更荒谬?”
谢朝渊沉声:“琳琅,我说了,你太看得起我了,谁告诉你太子遇刺失踪是我一个人搞出来的事情?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谢朝渊说得认真,谢朝泠辨不清真假,这小殿下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他没好气问:“既然今日校阅这般重要,那些人又是怎么动的手?西台营总不至于疏忽至此,当真没有事先查验过那些炮弹?”
“你对这些事情这般感兴趣么?”谢朝渊忽然道。
谢朝泠瞬间哑然。
他不该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的身份这些事情也根本不是他弄得明白的,但不问清楚,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不得舒坦。
“不能说吗?殿下不肯说便算了。”谢朝泠别过脸去。
谢朝渊目光顿了顿,上前一步捏住他下巴,让他转回来:“生气了?”
“我就只是殿下的一个玩意,殿下逗着我开心才会跟我说这些,不想说自然就不说了。”谢朝泠故意刺他。
谢朝渊摇头:“你想知道我说便是,他们怎么做到的我也只是猜测,西台营不好下手,工部却不是铁桶,大可能那些炮弹交给西台营之前就已经出了问题,真动了手脚西台营那些炮兵就算查验过也不定能发现,只要在试炮时给他们好的炮弹就行,这次校阅办得匆忙,前日那几枚将军炮和炮弹才运到这里,这么短的时间,很难不忙中出错。”
谢朝泠沉思片刻,轻嗤:“这般行事狂妄嚣张,迟早多行不义必自毙。”
谢朝渊盯着他,他太子哥哥说话时表情灵动的这张脸,确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谢朝泠抬眸:“殿下也是,万事小心些。”
“琳琅这是在担心我?”
谢朝泠想起昨夜这人说会对他好时的那个眼神,一时有些心软,想着这小殿下其实也没那么糟,不如哄哄他。
但不等他开口,谢朝渊却又淡了声音:“算了……”
什么算了?
谢朝渊没解释,坐去一旁:“你吃东西吧,不说这些了。”
谢朝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