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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太阳帮忙剔除体弱多病的,许多人不耐高温和拥挤,中了暑软绵绵的倒下。广场像炸了窝的蚂蚁群,鞋子挤掉了一地。牧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狂热的一幕,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卖饮料的小贩笑道:“这是专门考验人的,船上可不是舒服的旅店。”
就在许多人挤到动弹不得的时候,城墙边一颗茂密的椰枣树上,“噗”的一声落下枚枣核。伴随着枣核落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树上跳下,踩着别人的肩膀和小贩的推车,小豹子一样窜来跳去,轻轻松松就越过拥挤的人群,一跃跳上发币的大铁笼子。
站在笼子上的汉克愣了一下,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背着个细长包裹,一身旧衣服洗得发白,粗亚麻布头巾下冒出几缕弯曲的栗色头发。他满面尘土汗水看不清面目,只一双眼睛清凉凉黑白分明,乍一看历世不深,却隐隐透着不属于这种年纪的寒光。目光流转之间,好似冷月辉光,寒气逼人。汉克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士了,被他目光一看,竟不知怎么打了个战。
“给我一个金币。”少年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手腕看起来细白,掌心里却有淡淡的薄茧。
“他作弊!怎么能这样!”人群里不满的声音响起来,有人伸手想把他拉下,无奈笼子有三米多高,根本够不到。
少年理直气壮:“你只说抢到就算数,没说怎么抢。”
汉克点头表示同意,可也没给少年金币,他打量一番,笑道:“小子,你多大了,船上可不要孩子。”
“我十六,已经成年了。”少年抬头挺胸,但这动作并没让他高出多少。
“他根本不到十五!这么矮!”
“就是就是!发育不良,一个浪头就给打下船去!”
汉克笑了笑,说:“你张开嘴。”
少年莫名其妙,但考官这么说了,于是听话的张嘴。
汉克弯腰认真严肃的审视了一番,突然大声宣布:“小马驹牙还没长全呢,不能上船!”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里爆发出嘲讽的笑声。
少年有点着急:“我真的成年了,什么都能干!”
汉克看着他尖尖的下巴,摇头:“船上都是粗人,你干不下去的,再长几岁吧。”
“我识字!会读会写!”少年又报上一条资历。嘲笑声顿时小了下来,在这一百人里未必能找到一个人会写自己名字的时代,能读会写可是个了不起的本事。
汉克点点头:“原来是个有文化的。你去广场西侧吧,看那里要不要人。”
考官态度坚决,少年只能从笼子上跳下来,踩着众人的肩膀向西跑。虽然有了准备,可被踩到的人没有一个能抓住他的脚踝。
“妈的,真邪门了,看这小子这么瘦,没想到重的很。”一个人摸了摸被踩的发疼的肩膀抱怨,不知这重量从何而来。
比起广场的疯狂拥挤,西边的招聘会普通的很,白色遮阳帐篷下几张木桌,考官也慈眉善目的样子,可不知怎么,没几个人过来。少年从一张张桌子旁走过,才明白为什么没人应聘。
领航员:要求认识海图,会掌舵,熟识星象、潮水、暗礁地形。
木工:要求会看设计图,会修船、补漏、调漆、打家具。
炮手:射击能力十发九中,会维护修理各种武器,火枪、旋转炮、加农炮都会操纵。
军械师……
少年一边走一边摇头,这些懂技术的专业人员,比识字的更加难找。走到最后,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正在荫凉里看书。他带了一副高级水晶眼镜,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海盗,倒像个冷漠倨傲的学者。面前铺开一个皮质工具袋,十几把造型各异的银刀锋利无比,截肢用的锯子闪着寒光。
牌子上写着:医生。招聘要求是:别想了白痴。
少年失望了。
“《医典》,阿维森纳……”临走之前,他轻轻念了念青年手里的书名。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问到:“懂得拉丁文?”
少年答:“一点点。”
“还会什么。”
“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还有一点法语和阿拉伯语。”
在文化复杂人种多样的地中海,文盲会说几门外语并不是奇事,许多行走江湖的老商人甚至比语言学家更渊博。医生漫不经心地继续问:
“都会写吗?”
“会的,我常帮人写信。”
青年亲切一笑,如春风般和煦:“哦,这可稀罕了,你叫什么?”
“尼克。”见有一丝希望,少年立刻回答。
医生嘴角一勾:“嘻,我不用人写病历,走开。”他露出个恶作剧得逞的表情,继续低头看书。被耍了的少年呆在当地,旁边桌子的胖厨师笑骂:“让人家抱了希望再拒绝,维克多,你真坏。”
“去,我可是大好人,同意了才坏吧。”医生把书扣到桌上,把少年上下仔细打量一番,镜片后锐利的眼神像是解剖刀,穿透皮肤肌肉,直达骨骼。
“老实说吧小子,你长得太嫩了。海盗船是个什么地方?凶狠的摩尔人,贪婪的犹太人贩子,被驱逐出教的基督教徒,骗子、小偷、逃兵、被通缉的亡命徒,几百个无法无天的男人憋在在船舱里,成月不见女人,长得美可不是件好事。”
尼克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仍倔强地回了一句:“你长得不赖,不也在船上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