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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还在昏迷中的傅子宸从普通病房转入了特等病房。在病房里,明媚第一次见到了傅子宸的父亲,哪怕在那样的慌乱与惶恐中,她依旧吃了一惊,她虽然知道傅子宸家世不简单,却还是没想到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张面孔竟是在岛城新闻中经常见到的。
他自从进入病房后,看都没有看明媚一眼,只是望着病床上的傅子宸,脸色深沉,嘴唇紧抿。他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男人,大概是秘书助理之类,片刻后,这人将明媚叫出去询问事件经过,明媚望着他,嘴角蠕动了半天,却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人也没有为难她,转身又进了病房。
夏春秋揽过明媚的肩膀,劝她先回去休息一下,她已经守了一个晚上,此刻神色极为疲惫,眼睛都浮肿起来了,眼眸中布满了血丝。
明媚摇摇头,此时此刻,她怎么能离开,又怎么睡得着。夏春秋无奈,只得陪她一起。
下午的时候,傅子宸终于醒了过来,那时他父亲已经离开了,留下那名秘书守着,他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明媚呢?”又让看护他的秘书离开。
明媚站在病房外迟疑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去。傅子宸脸色还很苍白,说话都有点吃力,他扬扬手,示意她过去。
“你哭丧着脸干嘛,丑死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他不开口还好,他这一说,明媚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又扑簌扑簌往下掉。
傅子宸倒是笑了,半认真半调侃地说:“真不容易呐,这辈子还能看到你为我掉眼泪。”
如果不是他正伤着,明媚真的很想揍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她哽咽着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好啦好啦,别哭了,你一哭,我这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傅子宸只得又哄她。
明媚才终于止住眼泪,在病床边坐下来,轻轻说:“给我看一下你的伤口好吗?”
傅子宸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不要,很丑的。太影响形象了。”
明媚知道他是怕她难过,可她坚持:“就一眼。”
傅子宸拿她没办法,只得掀开被子撩起衣服,从胸口到后背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什么都看不到,但隐约可见的血迹依旧令明媚心颤。她缓缓伸出手,轻轻抚过那圈纱布,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昨晚那些个瞬间再次掠入她的脑海,她不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奋不顾身为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刀。
“对不起,对不起……”她讷讷地念叨着,她欠他的,这辈子大概都还不清了。
傅子宸轻轻揽过她的肩,“如果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明媚,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她抬头望着他。
他翘了翘嘴角:“医院的东西都很难吃的,所以,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要负责每天给我煲汤喝。”
明媚哽咽着猛点头。
其实他住的这个病房,大批医生护士围着转,生怕怠慢了他,吃的肯定也不会是食堂的大锅饭,有专业营养师负责配餐送来,哪里会难吃。他不过是想吃她亲手做的东西,或者说,他喜欢她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感觉。
傅子宸醒过来之后,自然少不了要针对这次事件对他父亲有所解释,但他却提都没提明媚,只淡淡地说,遭遇了持刀抢劫。
因为许或的自首,警方已经介入,到医院来找过傅子宸,他也只说,一切等他出院再谈,许或暂时被关在了看守所。
明媚早就有心理准备,洛河迟早要来找她的,可当她提着保温瓶打开家门,望见正抬手准备敲门的洛河时,心里依旧忍不住“咯噔”了一声。
两个人站在门口沉默地对望了片刻,明媚微微闪身,让他进来。
洛河穿着一套深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中还拎着一只公文包,应该是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才毕业一年,他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与公务员考试,入了南城区的区检察厅,虽只是底层,但以他的年纪及家世背景,着实已经很不容易了。明媚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正装,这令他的气质更加沉着成熟。一时之间只觉得有点恍惚,从前她记忆中的那个他,是真的已经远去了。
洛河在沙发上坐下,微微抬头打量房间,他十几岁时来过这里数次,就在这个窗户下,他曾给她改过练习本上错误的数学题,还用钢笔敲她的头,骂她真是笨死了。隔着漫漫时光烟云,一切像是没有变,可一切又都早已变了。
他跟她之间,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他收回目光,眼睛不敢直视她,低低地开口:“许或的事,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庭外和解?”
明媚心里早就清楚他找她的目的,但当他真的说出了口,她心里依旧忍不住阵阵发冷,她竭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静:“如果现在躺在医院里,或者躺在太平间的那个人是我,你是不是还会这样说?”
“明媚……”
她打断他:“你是不是觉得,既然原谅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天经地义的对吗?”
“明媚,”洛河紧了紧手指,艰涩地开口:“许或去找你那天,许叔在家里烧水的时候忘记关煤气。他有睡下午觉的习惯,当他在睡梦中醒来时,也曾竭力想要逃出去,可他从床上跌在了地上,终究还是没能爬出去……他到现在,依旧在医院里昏迷着,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