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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那么丁点烛火,居然烤得十音脸烫。幸好南照的冬夜并无刺骨的风,窗子半开,拂面是丝丝的凉。
窗外湖面上,夜风在不远不近处掀了几处涟漪,很快收敛起,不见了。
十音对着窗缝吹脸,喃喃说:他本来就是,完美的人。
其实她想的是,几时开口,等江岩喝醉,还是等把江岩送回去?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江岩认为十音应该在走神,这话你摸着良心说的?吴狄他们开始为什么不待见他,说起来还是为了你!孟冬,赔罪。音乐会,砸松香那事,你说要道歉的。
没关系的。怎么赔?十音和孟冬,又是一同出的口。
江岩喝多,去了洗手间。
梁孟冬沉声问:为什么没关系?
十音被问住了,想了想答:我理亏。
什么方面?
十音说:辜负你。
怎么辜负的?
分手那年,十音在琢磨措辞,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十音前阵子本来想,要全都告诉他。
惊心往事、别后岁月、那些汹涌或隐秘的情绪
十音这两年隐隐有预感,孟冬就像一个债主,说不定哪天会来要债。那天在音乐厅,他那么望着她,发了那样大的脾气,她一点都不伤心,只是在想,是不是还不清了?
现在知道,原来是真的,这辈子没机会还清了。
几时分的手?他打断她。
梁孟冬抓紧那只,一直没有放开的手:我同意过?
十音不用回想。
她当然记得,那一年,他没有同意。不但没同意,他还说了些从未说过的话,都不像他
此刻他不说话了,十音手用力挣了挣:孟冬还是不放。
我来说。梁孟冬说。
说什么?
告诉江岩。江岩提过几次,想见他的小胖子。
今天?十音问。
你打算住一起了才通知他?
不是。
十音想直说,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不方便?他了然地冷笑。
对,不方便。
十音觉得自己太不是人,无论如何,不该再折腾孟冬。她决心快刀斩乱麻。
他要吐血了:因为还有别人?心是绷着的,依旧压着脾气问。
对,有别人。十音点点头,竭力镇定,目光停留在桌面上,我是个混蛋,这次还是要辜负你。
这一次手上的劲道松下来,他撒开了。
怎么混蛋了?他问。
十音听见脚步声,按落足特征可以判断,是江岩的脚步,他喝得不少,步履有些迂回。
还很远,但他正在回来。
我的确是骗子,我有未婚夫。十音眼睛落在那撮烛火,被熏得想落泪,她强忍住了,就是云队。我们在一起六年,感情深厚。他最近有麻烦,非常大的麻烦,他需要我,我该心无旁骛地等他回来。结果我对不起,这两天我正想找机会告诉你,我是个大混蛋,辜负了所有人。
最初,她是参与了计划制定并了解大概的,但这个计划后来没了下文。计划的实施要看时机,搁浅的计划不少,并不足为奇。
十音唯独不知情的是,这个计划从未搁浅。
魏局说,云队已经独立完成计划的50%,他的停职接受调查、出逃,属计划的一部分;而她按照原定步署,明年开春,需以云海未婚妻的身份,参与后半部分计划的实施。
大局、战略、队友棋至中盘,她说弃就弃,是为不义。她的命都是捡来的,谁能容许她放弃?
但是,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假如孟冬对他说,他工作需要,得暂时找个女的假扮一阵子情侣,让她耐心等一等他。至于具体是什么工作,是保密的,说不得的。
照她的脾气,说不得?根本不等人说完,估计就一脚
将心比心。
十音这两天,在心里发了狠,又想想家里那桩案子,线索至今头都没露,爱情这种东西她究竟配不配有?
她抬眼望他隐在烛光里的面庞,漆深的眸,眼神如刀。
宿命中,大概就是要辜负他。
命且难料,再心爱的人,想必也只能来世再报。
梁孟冬居然开了戒,一连灌下几杯酒。
江岩回来很诧异:刚才还号称听话的人,突然想开了?
梁孟冬酒量好,只是淡笑:多亏余队,一语点醒梦中人。
江岩更不解了:十音你说什么了。
十音没吭声。
余队在给我介绍反测谎技术,梁孟冬又灌了一杯,我发现人一旦训练有素,骗人都比从前容易。
十音听得心惊,她几时说过这些,谎话怎么张口就来
江岩笑怨十音:你也不教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