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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音身体无恙后,云中岳允许她开始深入了解案情。那位毒枭九先生是边防立案追踪一年的关键人物,队内为了此案,已经牺牲了两名战友。
大队里,悼念牺牲战友的仪式非常极简,因为很频繁。只是在某次训练结束后,摘帽、鸣枪,悼词通常只有一句。某次训练结束,我忽然就觉得很恍惚,这里破个案原来是那么难,那么多人离开了,但好多案子都还悬着,我以为很快会破的案子,只是我的想象罢了。我之前就到了很远的山里,通讯工具的使用很严格,训练任务更是繁重。而且脱险后,我马上就接了外勤任务,要去H城。
孟冬恼的不光是这个:如果你没脱险呢?
没有脱险,那就是感染了。
如果感染了,时值今日她还活着么?十音没有设想过,她总是习惯往好的一面想。
打算当一辈子负心人?孟冬声音低低沉沉的,还是打算死了都不通知我,连同下辈子也绝交?
十音耳朵贴着孟冬的胸膛,更清晰地聆听他的如擂心跳,那擂鼓之声似乎可以击碎她的鼓膜。他手上箍得更紧了,然而她骨头被挤压生出的痛意,远不及心底那痛感的万分之一。
回忆与当下纷乱交织,那些甜蜜或汹涌的往事,巷口的依依道别和细语、那些深夜里拨在心上的弦音、坐在专案组的审讯室里,那个不见天光的至暗之时。
那不然呢泪簌簌落下,十音说,所以我很感激你啊,孟冬。
感激什么?
感激你千里迢迢来找我,还那么耐心等着要一个解释。我之所以有机会解释,只是因为你愿意听。
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哪怕一次?
没有你,怎么办?
他的怀抱热意升腾,像是可以焚毁她的所有借口。
我错了。那天在音乐厅见到你,你看到我那么生气,我想你也许过得并不好,至少在想到我这人的时候,应该是不开心的。我就知道错了。
被命运像猎豹般咬住咽喉、鲜血迸涌的时刻,十音唯一庆幸的事,就是孟冬不在。孟冬一定要平平安安。
平安之外,他究竟过得好不好?她真的是无暇顾及了。
十音听见叹息声,那沉沉声音拂过她的头皮,他在吻她的发际:你只是说说,从来就没想过我。
每天都想的。
梁孟冬掩住她的唇,手心的热力足以灼伤人。
他不让她说话:给我省省,你就这一张嘴。还总往脸上贴金,没你我就过得不开心?
十音晃晃脑袋:也不是这意思
没你我就过不好了?他重复问了一遍。
十音有些委屈。她的缺点是过于自信,总认为自己也是被他那么爱着、被一往情深。但这种自以为是一旦被拆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那怀抱燃着一团火,十音被搂得密密缝缝,听见他从胸腔里发出的叹息声:你就是个混蛋。
嗯嗯,我就是。
谈不上过得好不好,是没办法过。他说。
十音笑起来,脑袋埋在他胸前,在嗅他冷水一般的气息,将眼泪尽数往他胸前蹭干:我也是,孟冬我也是,没了你我也没办法过,每天都不开心。
不开心?花花草草、前呼后拥,我看你是如鱼得水。被他沉沉声音震着,十音无言以对,耳朵却麻了。
梁孟冬素来有洁癖,这会儿的衬衣上被她弄得一片狼藉。
十音终于挣开了他,不过意地跑去取来纸巾,替他仔细清理前襟:你别总吃那些飞醋,我明白你是在意我,可你放心,我不一样的,我根本不愿意和别人谈恋爱。
梁孟冬被一噎:说得好像我愿意。
十音宽容地笑:你谈也很正常。其实我找过你一回,是个除夕的黄昏,是个女声接的,声音很甜美,我问你在不在,女孩说你在睡觉,昨晚没有休息好。我说了新年好,赶紧挂了。
哪年?
六年前,就是我来南照休假那回。
又是她。
谁?
梁孟冬恨得差点爆粗,想起那年春节,家中都是客,就有许西岭全家。家里吵哄哄的,孟冬连时差都没倒过来,只好跑去嘉陵家里睡觉,手机就留在了房间。
通话记录都没给我留。
十音很遗憾:那回我就住在保县,云队家里,除夕那晚我和云旗睡在的一起。
为什么不再打几个?或者打给嘉陵小白,哪怕是指挥系那秃头
我只记得住你的号码。本来也是打打看的,我在网上知道你早去了英国,猜想你是带着女朋友回来过年。
你倒是会猜,我不换号是为了谁?
造化弄人。当时我真没时间多想,我不是自由人,大年初一就要出任务去,每一次都生死未卜、归期不定,家里的案子线索又很渺茫,早就没了最初的那个心气再说,那女孩的口气,听起来特别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