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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谢之棠摇了摇头,垂下眼盯着手上的茶杯看了几秒,没有再说话。
于是陆锦森没有再问,换了一个话题。
陆锦森打开了糕点盒摆到谢之棠面前问:“棠棠想不想去交一些新朋友?”
谢之棠猛地抬起头,正想说话却忽然明白了陆锦森的意思。
谢之棠怔了一下,过了很久忽然鼓起了勇气,对陆锦森说:“我…我之前养的那只狗,叫毛里求斯。”
“是一只陨石边牧,”谢之棠比划了一个长度说:“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才这么大。”
“嗯。”陆锦森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后来…”谢之棠垂下眼,双手在桌面上轻轻勾到了一起,谢之棠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后来我有一次,很烦,在画室里。我画不出自己想画的东西,总觉得怎么画都差一点儿,真的很烦。”
谢之棠把手掌展开,看着自己的手心说:“然后我就把画室砸了……”
说到这儿,谢之棠有些别扭的看了陆锦森一眼说:“就像我拆了你家那样,我把画室砸了。”
陆锦森又“嗯。”了一声,始终注视着谢之棠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桃花被风吹落到地上,带来了阵阵花香,仔细看还能看见辛勤的蜜蜂在花间穿梭。
谢之棠闻到了花香,忽然有些声音发哑:“毛里求斯总是陪在我身边,那时也是。但是我…我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毛里求斯躲在角落里,呜咽地垂着尾巴看着我。”
“它特别乖…肯定吓坏了。”谢之棠看着着自己双手的目光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些许厌恶,皱眉道:“我当时…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怕它害怕我,所以不敢靠近它。”
陆锦森平静的看着谢之棠,耐心地等他把故事讲完。
“但是我最后试图靠近它的时候,即便它害怕得发抖,也还是没有躲开我的手。”谢之棠闭上了眼,将手掌翻了过去,压在了桌面上说:“但是我更加害怕了,比它逃开我还要害怕。”
“毛里求斯后来靠近画室总是会垂下尾巴,但对我还是那样亲近,一见到我就摇尾巴,任何时候见到我都会朝我跑来。好像吓坏它的是画室而不是我。”谢之棠顿了好几秒才继续说:“它是这样的信赖我,可我…”
“我无法支撑起它的信赖。”谢之棠说:“当我发现毛里求斯仍旧信赖我的时候,我…”
谢之棠仍旧说不出话来,最终闭上了嘴。
但这不影响陆锦森理解谢之棠的话。谢之棠犯病时吓到了他养的狗,但是狗狗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儿就害怕他,但谢之棠却认为自己辜负了狗狗的信赖。
是因为有了这样“伤害他人”的先例,谢之棠才拒绝和其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吗?陆锦森沉思。
谢之棠十几岁时就拒绝与外界来往,到现在二十一岁,和他相熟的除去父母也只有寥寥几人。
就算是这样,谢之棠也没有和那寥寥几人建立起什么感情联系。
谢之棠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忽然笑了一下,抬手在桌面上画一条直线,接着虚指着那条直线对陆锦森说:“有些人在这一边,有些人在那一边,而我在中间。”
“偶尔…我会想,如果我在那儿,完全在那儿。”谢之棠脸上的笑只勾起一下就消失了,他继续说:“也许我就不会这样…”
谢之棠的神色不对,陆锦森立即微微向前倾了身体,安抚道:“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到了选择改变自己还是选择放纵自己的阶段了对吗?”
谢之棠睁开眼,就和面前的陆锦森对上了视线,接着近乎逃避的移开了看向陆锦森湛蓝双眸的目光,但心里却不断思考陆锦森的话。
陆锦森这两天对他说了许多,和他的三观相悖的话。
可他无法反驳任何一句话……陆锦森说的对。
今早陆锦森说的话完全动摇了他的世界观,他不想反驳陆锦森,但同时也固执的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陆锦森今天早上,温和地看着他说:“我承认原生家庭会对幼儿和青少年的性格塑造产生影响。但是,当他长大成人,逐渐成熟,他就会明白什么事情是正确的,什么事情是错误的。”
“当他意识到了不对之后,他可以选择纠正自己,或是放纵自己。能觉得任何人的未来的,只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陆锦森现在也在说这个,他抬手在谢之棠虚画的线上点了点,说:“棠棠,你在哪儿,在左边,还是在右边,都不影响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基因也好,大脑也好,家庭因素、社会因素,这些都无法决定一个人。”陆锦森抬手附上谢之棠的手说:“你知道你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对吗?”
而现在,谢之棠像是把一切都想通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想,脑内空白,却浑身一轻。
他已经认识到了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陆锦森说的对,他知道自己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所以,他选择改变自己,而不是放纵自己。
谢之棠四下一松,立即觉得浑身轻浮了起来。只有陆锦森搭在他手背上的手还有些重量,把他留在人间。
谢之棠的大脑像是杀毒升级时的主机,每个角落都被仔细搜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病毒遗留,于是谢之棠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晕晕乎乎连怎么回的陆氏老宅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