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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杰名顿了下,笑着问她:“国外不好吗?那么多艺术家、艺术作品……爸爸以为你会喜欢。”
赵唯一歪头想了一瞬:“喜欢啊,挺喜欢文化氛围还有艺术活力的。”
“可是。”她歪着头,冲赵杰名笑得很甜:“爸爸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而且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里,我是中国人,就算现在适应了国外生活,可还是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在自己的家乡。”
突然安静下来,赵杰名没用回答,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赵唯一。
她觉得有些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爸?”
赵杰名笑着拦住了她的手:“爸爸听着呢。”
“你说你想交个男朋友?刚刚在学校里那个?”
话锋一转,赵唯一被他弄得噎了下:“爸!”
看他小女孩娇态出来了,赵杰名哈哈笑了两声:“怎么,你不喜欢他啊?”
赵唯一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想知道他的想法,用手轻轻摸了下鼻尖,试探地开口:“爸,你觉得他怎么样?”
“他对你怎么样?”赵杰名反客为主。
“我们才认识两三天……”赵唯一小声道。
两三天,她都不知道怎么定义她和阮斯然道关系。
说朋友?算不上。
陌生人?又好像也算认识。
赵杰名笑她还没搞定人,就过来问他的想法,搞得赵唯一很不好意思,一定要听听他的意见。
笑声渐止,赵杰名看着她,正色道:“一一,你也到了恋爱的年龄,爸爸不会反对,但一些话,是作为爸爸要说的。”
*
·
今天爸爸的一番话,让赵唯一突然梦到十五岁妈妈去世,而她出国的那个夏天。
妈妈离开的时候,是四月初夏。
她那时还坐在教室听老师分析《前赤壁赋》里的历史背景,还没来得及彻底搞清《赤壁赋》和《前赤壁赋》的关联与区别,就被带走了去往医院的车上。
梦境里的片段零碎,又混乱。
赵唯一梦见自己下一秒就站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爸爸颓然又忐忑地站在急救室门口,她好像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突然袭来的噩耗。
在看到爸爸的那一刻,眼泪不受控地留下来,颤着嗓子向他反复确认:“爸爸,妈妈怎么会突然去医院呢?”
“爸爸,会不会是搞错了?”
画面一转,她站在妈妈的坟前,爸爸说,“唯一对不起,是爸爸没有做好。”
赵杰名就下了决定,安排她出国。备考半年拿到语言成绩后,直接去送去美国。
他好像太忙了,忙到没时间送她,忙到让她独自去美国生活了五年。
到美国的当天,她哭了一夜,那种被扔进茫茫人海,没有归属感的感觉,让她如同在大海求救,无人给她应答。
就连最爱的妈妈,也早就去世了。
中美两国文化差异、生活差异瞬间压向赵唯一,她当时没有一个朋友,语言虽然合格,但上课仍有些吃力,一些一些都是从头再来。
而梦里的爸爸,在说着夜晚谈心时的话。
他说:“一一,尝试去喜欢一个人,去爱一个,这很好。”
“但爱人不能太满,爸爸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自爱的能力。”
“一个喜欢你的人对你好,这是基本的,可一个连对你好的都做不到的人,爸爸不希望你去爱一个不能欣赏你的人。”
“一一,你永远是最好的一一,值得最好的爱。”
他眼睛里有光,笑得慈爱,笑得眼角的皱纹堆起,笑到黑发中夹杂了些许白丝。
“可是爸爸只想要你,健康快乐。”
*
·
睁眼的一瞬,房间只有夜灯发出微弱的光,四下寂静。
回想刚刚的梦境,赵唯一觉得心口有些泛酸。翻动身体时,不小心扯到伤口,她嘶了一声,疼得眉毛蹙起。
醒来后口渴得嗓子都干了,她扫视一圈,只有爸爸送牛奶的空杯。
其实本来想忍忍,睡醒了再喝的,毕竟腿脚不方便,上下楼很麻烦。
但赵唯一发现真的太渴了,忍不了,于是摸索着,扶着扶梯,拖着腿,一步一步,步履维艰地下了楼。
脚踏在最后一层的地毯上时,赵唯一发现客厅吧台处亮着灯,有人坐在吧台前,长卷发披在身后,端着酒杯正在喝酒。
她一拐一崴地走上前,看来人饮酒独醉的样子,笑着坐到旁边的位置:“有心事啊?半夜不睡在这买醉。”
赵爱汝倒是诧异她此刻下楼,没多问什么,举着酒杯看她:“要不要一起喝点?”
原本赵唯一时不想喝酒的,但看到她手中的酒瓶,棕色玻璃在灯光下有折射的光晕,酒瓶里的酒晃荡出一层层琉璃般的细小气泡,一看就是上等好酒。
她睡意都跑了一半,打量着赵爱汝:“你跑酒窖拿的?”
在老宅也就爷爷有收藏酒的爱好,这种酒,除了从爷爷酒窖里偷拿,赵唯一可不觉得赵爱汝能收藏的到。
见她点头,赵爱汝给她倒了杯,酒入酒杯激起层层波纹,赵爱汝看着酒杯回答道:“嗯,睡不着就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喝的,。”
接过酒杯,赵唯一品了一口,眼睛眯成一团,像一只午后慵懒的猫,放松得不行,笑着提醒道:“那你可要小心了,爷爷要是知道你喝了这么好的酒,估计会狠狠凶你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