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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每日二两,不止一次,若是真剜了,只怕杨惑死得比油尽灯枯的长公主还要快。
康绛雪为盛灵玉口气平常却细思极恐的主意而一阵心惊,越想越觉得这主意本钱极小收益极大,他惶惶问道:“这么大的风险,杨惑怎么会照做?”那毕竟是杨惑,杨惑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盛灵玉的神情间没有任何忧虑,他近乎平常道:“若是大街小巷、朝廷内外,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药方存在,只要割肉就能救长公主,陛下认为杨惑会不会照做?”
小皇帝一时沉默,竟是忽然间明白了盛灵玉之前说的那句“名声在身,反而寸步难行”是什么意思。
是了,不管杨惑自己怎么想,究竟愿不愿意,当所有人都知道有药引子这事的存在,杨惑这肉便不割也得割。道德绑架就是这个道理,更扎心的是,在古代的社会背景下,杨惑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性。
康绛雪豁然开朗,但不免还有别的担忧:“可等杨惑割了肉长公主却不见好,这又该怎么说……游医的性命岂不是没有保障?”
盛灵玉道:“长公主若不好,定然是因为杨惑的救母之心不够真诚,与游医何干?”
小皇帝:“……”
杨惑不割肉,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就怪杨惑不肯救人,割了肉不起效,则怪杨惑的心思不纯,总之不论如何全怪在杨惑头上,加上拿亲人的血肉做药引的传说自古有之,这个法子也不突兀,咋说呢,就……绝了。
真就绝了。
康绛雪完全说不出话,他怔怔看了一会儿盛灵玉,内心里满是膜拜之情,不同意是不可能的,他当下便点点头,尽数交给盛灵玉去办。
盛灵玉点头应了,一时并没说话,过了片刻,他冷不防出声问小皇帝道:“阿雪……你会不会觉得我心太狠?”
阿雪这个称呼盛灵玉极少出口,乍一提起叫人心口发麻,康绛雪心里头震了震,匆忙回道:“当然不会。”虽说盛灵玉精于算计,可这与心狠实在无关,小皇帝愤愤道,“杨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他在人后做的那些事,阴他多少次都不为过。”
盛灵玉听到“不是好东西”这个说法,并没有接着说话,他其实很想问一句,如果他算计的不是杨惑,是无辜之人,是良善闲人,小皇帝又会如何。
心里想着,嘴上终究没有问出口,盛灵玉的视线落在他处,问道:“不喝酒吗?”
小皇帝眼前的托盘早已被动过,梅子酥吃得干干净净,但酒却一口都没喝,这情况被发觉,康绛雪微微有些羞赧。
他倒不是不想喝,只是经过上次状元夜醉酒勉强了盛灵玉,对于喝酒之事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嘴巴还是很馋的,理智却让小皇帝心生抗拒,不敢再碰。
“朕看着就行了,不喝了,以后也尽量不碰,朕的酒量不好,掌握不好度量,喝了总是误事。”
康绛雪一字都没提那夜之事,唯恐盛灵玉多想,说话的时候紧盯着盛灵玉的神色,幸而盛灵玉的神色没有变化,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未曾移动。
“哗啦”一声,盛灵玉从温泉池中站了起来,他的身体上蒸腾着些许水汽,漂亮的肌肉靠近过来……
随后从小皇帝身边登上了池边。
康绛雪的心冲到了嗓子眼,又忽然落地,有那么一瞬,小皇帝还以为盛灵玉是要过来拥住他,自我意识太强让他后知后觉地格外不好意思。
“……不泡了?”
盛灵玉道:“嗯,太热,微臣这样就好。”
盛灵玉并未走远,只守在小皇帝身侧,可这一回,康绛雪再看不见盛灵玉的脸,只能听见盛灵玉的呼吸声在他身后,来得若有若无。这么一来,康绛雪便不用再像面对面那样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可不知怎么,瞧不见盛灵玉的身影,他心里又有点空荡荡。
自顾自泡了一阵,康绛雪也觉得够了,他伸手撑住池边,盛灵玉便抬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陛下,微臣抱您上来。”
不知不觉间,盛灵玉又称呼他为陛下。
小皇帝心里头隐隐觉得不对,本想拒绝,没说出口,只由着盛灵玉自水中托住他的腿弯,将他抱了起来。
擦了身换了衣裳,出门时夜色幽深,康绛雪披着大氅抬头望去,看见空中缀着不少星星,但都星光暗淡,小皇帝随口道:“好多星星,却没出月亮。”
盛灵玉也抬头看了一阵,末了,他收拢了小皇帝的衣襟,轻声道:“月亮只有一轮,总要出来的,今日没有,明日便有了,快了。”
……
人在行宫,有温泉,有盛灵玉,康绛雪的日子过得比宫中的还要快,三两日一晃而过,真有种悠闲度假的感觉,不过轻松度日之中,康绛雪也没有忘记关注朝堂上的事。
在盛灵玉的操持下,皇城之中的消息来得及时又迅速,小皇帝虽然离皇城很远,但还是顺利连网,吃瓜总能吃到新鲜的。在和盛灵玉温泉商谈过后的第五日,京中传来了杨惑自残的消息。
大瓜,超级大瓜。
渣渣杨自割胸肉,孝子之名响遍皇城,堪称皇室之中唯一能被传颂的美谈,刷新了杨姓皇族的道德新高,其轰动程度比平远将军被抄家更胜一筹,拿到了全京头条。
杨惑真割了,得到消息时康绛雪零食都掉了一地,他心里早就有所预料,然而真发生了还是觉得有些虚幻的不真实感,又觉得震惊,又觉得刺激,与此同时也更加发觉,只要肯去算计,杨惑这个原定主角也可以不再那么遥远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