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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陆巧的行动,他尚没有移动小皇帝,想来此刻皇城之中还是安全的。陆巧的脸色也尚可,瞧着既不慌乱也不匆忙,虽有些严肃,但没有任何遭受挫折之态,想来还没有打起来。
陆巧没回应小皇帝的问题,反问:“你就这么担心他?”
康绛雪哑然。
一句话说得小皇帝瞬间哑巴,陆巧却不见任何愉快。这种讽刺小皇帝的话效果总是双向的,刺伤小皇帝的同时也在嘲笑自己,好像在不断证明:在小皇帝心里,他就是比不上盛灵玉。
陆巧冷着脸,已是被扫了兴,但目光落到未动的饭菜上,仍多问一句:“怎么不吃东西,用绝食吓唬我?”
康绛雪心里记挂太多,只发问:“海棠在哪里?”
“你还有空关心一个丫鬟。”陆巧根本不欲回答,“我问你,怎么不吃饭?”
小皇帝不想吃饭,也吃不下饭,在这种被陆巧私下扣住的关头,他觉得自己和陆巧的每一句话都是废话。
然而陆巧并不这样觉得,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就是太少,以至于他连为什么走到这一步都还没有理清就已经陷入了怨愤和嫉恨。
陆巧对小皇帝的心绪尤其复杂,有时怨他怨得咬牙切齿,偏偏狠不下心动他一点,这种情绪堆在心里,最后变成无处可以发泄的愤怒。
“人都死哪里去了?看不到饭菜凉了吗?!还不拿去换!”
底下人匆匆依照命令行事,陆巧走了几步靠近过来,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他似是有话要说,但这一靠近小皇帝,忽然在小皇帝身上闻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不是香料的味道,而是属于孩子的味道,是一种奶香。
有什么想法忽然重新蹿入脑海,迫使陆巧迅速想起了不佳的回忆,他开口道:“那个孩子……”小皇帝的皮肤泛上了一些冷意,听见陆巧发问,“她是你跟盛灵犀的女儿?”
陆巧并不知道他受了苻红浪的药能怀孕之事,有疑惑也只能怀疑这一关节,想来若非如此,根本没办法解释长乐的长相。
康绛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索性沉默。
陆巧更加恼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这里头的实话说了只会让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康绛雪下意识地侧过身子,避开陆巧的直视。
可他微微一动,脚上的链子便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他如今的处境——他已经是陆巧的掌中之物。
陆巧的火气烧起来,揪过小皇帝的衣领:“躲什么!你是皇帝,你不是谁都不屑一顾吗?!怎么,如今敢做不敢当?!”
放在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陆巧都不会对小皇帝如此地强硬粗鲁,也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硬,才这么轻易地失去了小皇帝。
陆巧扯松了小皇帝的衣领,康绛雪人一歪,大片的胸膛露了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盛灵玉日夜不休留下的大片痕迹。
那种昭示着无尽亲密的深色痕迹乃是人为,不难想象是发生了多少次的亲昵才能如此令人耳热。
陆巧感觉好似被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嗬嗬作响,竟发不出任何别的声音。
门被打开,看守之人送了新的饭菜,陆巧猛然站起身,将整个食盒都砸在了地上,瓷碗从木盒里滚落,登时摔得支离破碎。
陆巧道:“滚,都给我滚!”
这一番吵闹如此骇人,康绛雪险些以为陆巧会扑上来和他动起手来。
但就在陆巧情绪到达顶峰时,来人将陆巧叫了出去:“侯爷,外面有请。”
陆巧红着眼看了小皇帝一眼,头也不回地去了院中,走了亦没有关门,丝毫不在意这些谈话有可能会被小皇帝听到。
康绛雪心脏乱跳,跟着追了几步,看守的人不许他踏出门,但就在这门口,他还是得以瞧见杨惑在廊后阴影之中低低和陆巧说着什么。
杨惑道:“……进宫的人不成,果然是骗不得他们开宫门,还是按照之前所言,暂时围了。”
陆巧不似杨惑这般认真,不屑回应:“你待要如何?”
杨惑道:“自是攻城。”
陆巧笑声渐冷:“你当我是傻子?你还剩多少人手?靠谁来攻城?”
杨惑仍是继续:“迟则生变,盛灵玉不是凡人,给他时间,只会更没退路。”
陆巧依然不同意:“是我没退路还是你没退路,这可是两码事。”
杨惑又低低说了些什么,小皇帝却是听不清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陆巧和杨惑意见并不统一,一个着急,一个不急。
便是这时,康绛雪忽然听到许多嘈杂之音,有许多女子的哭声响起,细听似乎还有老人孩童的。
陆巧也听到了,他诧异地望向杨惑,问道:“你搞什么?”
杨惑回答平淡,声音和人一样笼罩着一层阴沉之感:“盛灵玉关闭宫门及时,但他又能护住多少人,文武百官的家眷都在我手里,谁人敢反抗,谁人便家破人亡。”
为谋大事不择手段,杨惑此人,便是如此。沦落到这种境地,他像是已经放开了手,懒得拘泥于表面的名声。
陆巧早知他就是这么个东西,心里极其厌恶他这等不入流的下三滥做派,却也没反驳杨惑的做法,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两人显然并未达成共识,没有吵闹,却也陷入僵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