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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缱雪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宁夫人。”
“没什么事,再晒着太阳睡会吧。”宁夫人道,“厨房里正在做花糕,等到出锅后,我让他们给你端来。”
风缱雪笑:“好。”
宁夫人示意丫鬟们都退出小院,自己离开时也随手掩了门,想让他睡得更安静踏实些。
而在城南另一户小院中,谢刃正被一群叽叽喳喳小孩围着,比较生无可恋。像这种“让学业有成的大哥哥在过年回家时讲述斩妖故事”的环节,差不多已经成了春节固定项目,谢刃也早就准备好了敷衍……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一些激励人心的精彩小桥段,准备速战速决,但谁让他今年太有名了呢,于是没能速成功,院子里挤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像是十里八乡的幼童都来了,甚至还有几位芳龄一看就超过二十岁的兄台,也端着小椅子混在其中。
谢刃:谁来救我!
月映野与木逢春易容之后,此时正混在人群里,一道从集市的东头逛到西头,挑挑拣拣买了不少零碎小玩意,准备带回家送人。清冷仙府虽人人向往,但花花世界也有花花世界的妙处,被飘散出好几里地的酒香一熏,什么烦恼与忧愁都散了。
青云仙尊将自己扮做普通小老头,背着手站在人群往外,伸长脖子看人下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上前指指点点,结果被周围的人好一番训斥,只好闭嘴。
总之这一天的杏花城,每一处都挺热闹温馨的。
不热闹、不温馨的,只有破军城外的寒山。
曜雀金殿已经修建完成,按理来说各宗门都需来参拜帝君,不过因为临近年关,路上多有耽搁,所以第一批只抵达了十余人。对于这位数千年前的斩妖尊者,人们自是万分敬畏,进入金殿之后,也是不敢高声语,如同崔望潮附体,集体眼观鼻鼻观心。
而此时此刻,这十余人正在面面相觑呢,都纳闷得很,方才的训示好像还没结束啊,斩妖的事才说到一半,怎么风一扫头一抬,帝君人却不见了?
“……许是有事?”
“那咱们还要等吗?”
“等、等着呗,帝君也没说让咱们,让咱们走。”
说话结结巴巴的这位弟子,正是大明宗谭山雨,旁边站着的自然就是谭山晓了。在来时的路上,兄弟二人还以为能在寒山撞见谢刃,或者运气更好一点,再撞见琼玉上仙,结果希望全扑了个空。
谭山雨小声道:“哥,我觉得这里有些吓人。”
谭山晓敏锐地问:“吓人,你看到煞气了?”
“当然没有!”谭山雨赶紧摇头,“这里四处都是金光,威严凛然不可犯,哪里会有煞气。”但金光也吓人,就是……怎么说呢,感觉像是进入了一处完全正确的世界,容不得一丝不端正,若问这样好吗?好,可也确实压抑得慌。
谭山晓道:“没有煞气,就别胡言乱语,看看旁人都在做什么?”
谭山雨瞄了眼四周鸦雀无声,甚至动也不动的其余宗门弟子:“……哦,好的。”
早知没有谢公子,没有琼玉上仙,我就不来了。
曜雀帝君踏风而落,叫住一名砍柴人:“此地是何处?”
对方答:“这里啊,这里是杏花城。”
阳光被一片云遮了。
风缱雪在冬日凉风中打了个喷嚏,将头缩进被子里还是冷,只好软手软脚地从摇椅上爬起来,活动着筋骨回屋。
前院仍是闹哄哄的,空气里有米糕的香气传来。风缱雪一边倒水一边思考,方才宁夫人那句“糕蒸好了就端来”究竟是真的,还是自己饿了在做梦,怎么现在都飘香了还不见点心来,莫不是把自己给忘了?
他一口气喝空半壶茶,打算亲自去厨房视察一番,结果转身却被一片光晃得眼底一散。
一直蜷在他怀中的白牙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凶神恶煞地扑了过去。风缱雪看得心里一惊,在锋利金光的边缘将白牙及时扯回,自己踉跄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抵住了桌沿。
曜雀帝君从金光中缓缓走出,沉沉打量着他。
风缱雪抱紧怀中白牙,宽袖下的小臂隐隐迸出青筋。他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对方,但铺天的恐惧的确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如雨夜之后疯狂攀爬的藤蔓,将整颗心都密密麻麻地缠绕了起来,他颤着手握紧佩剑,尽可能地声音平稳:“帝君。”
曜雀帝君站在他面前,许久之后,道:“幽萤。”
风缱雪瞳孔陡然紧缩。
曜雀帝君抬手按在他的脑顶。
千年前的风雪与烈焰在记忆中弥漫开来,纯白的纸上浮出字,初有灵识的喜悦,复杂的人心,混乱的选择,修士的血,妖邪的血,以及当死亡最终来临时的灭顶恐惧,与此时此刻一模一样的恐惧。
白牙蹲在桌上,后背弓起,全身的毛都警惕炸着。
风缱雪额上渗出冷汗,浑身也被抽离了力气。
“这两碟糕,哪个是不甜的?”院外,宁夫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小雪不爱吃甜,你再多浇两勺子蜜,他越发不肯吃了。”
“有红点的不甜。”丫鬟替她推开门。
“小雪。”宁夫人笑着叫,“快别睡……咦,人跑哪儿去了?”
丫鬟也纳闷:“方才还在睡,怎么眨眼就没影了。”
“八成去找阿刃了。”宁夫人将两个盘子都塞回她手中,“行了,继续去厨房热着吧,等他们回来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