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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的确如此,在他看不见晏江引的时候,心绪就会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以为自己的心态已经调整好了,所以今日晏江引传召自己,便没再找什么借口逃避,毕竟晏江引最近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而且昨日尤言康跑到裴烨家里软磨硬泡,自己还答应了他向晏江引进言,所以他今天打算与晏江引好好谈谈。
只是这些想法,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裴烨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是有些棘手的事情,不过已经处理好了……只不知陛下今日传唤微臣,所谓何事?”
对方都这么心平气和了,晏江引一时被搞得有些茫然,他本来觉得裴烨想要疏远自己,可现在这一副“陛下想说什么,微臣都洗耳恭听”的态度,是要闹哪样啊。
难道自己之前的直觉是错的么?小陛下凌乱了。
沉默半晌,晏江引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朕昨日通读兵法,有些地方不甚理解,故而想与太傅请教一番。”
裴烨听了这话,便问晏江引哪里遇见了问题。
其实晏江引昨日正纠结着裴烨的事情,那里有什么心思看兵书,被这一问,便临时想了个几个问题询问,他问的问题并不肤浅,裴烨不疑有他,一一耐心的解答起来,甚至还举了几个在战场上的实例。
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晏江引见裴烨又恢复成往昔的模样,心下稍安的他,便打算放弃之前寻来裴烨时候想问的事情,转而说道:“今日宫中新进了一批时鲜,太傅便留下用了午膳再回吧。”
裴烨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
晏江引顿时心中欢喜,他完全没想到裴烨今日会这么好说话,若是放在以前,自己让他一同用膳,九成是会被一句“不合规矩”给挡回来的。
然而让他更没先到的还在后面呢,裴烨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陛下如今已满十四了吧?”
“嗯?”晏江引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裴烨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选妃礼后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晏江引脸瞬间垮了,他怀疑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不确定的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于是裴烨又重复了一遍。
晏江引死死盯着眼前一身淡漠的人,仿佛整个身子都掉进了冰窖之中,他想过自己会从任何一位官员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可万没想到裴烨也会这么说,他早已做好了裴烨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自己心意的准备,可是他起码不该和那些人一样催着自己立妃吧!
“陛下,你怎么了?”裴烨被晏江引突然煞白的面色惊了一跳,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选妃之事,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
晏江引漂亮的双眼泛了红,他定定的看着裴烨:“我这些日子来,天天被那些大臣们催着选妃,难道还不够吗?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没想到你也和那些人一样。”
裴烨听到这话,起初有些迷茫,半晌突然想到晏江引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那年晏江引才十一岁,他听到自己要娶亲的消息,一本正经的质问自己,然后信誓旦旦的说:“本宫将来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时候裴烨只觉得童言无忌,也没如何放在心上,不想如今几年过去,他竟还坚持着当年的想法。
裴烨不由低低叹了口气,心中虽然无奈,可还说的话却一句不少:“想要寻个喜欢的人相守一生,这虽是人之常情,可陛下乃一国之君,身上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命运,选妃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裴烨你闭嘴!”晏江引突然打断了裴烨的话,“你不要再和我讲这些,这些东西我从小到大还听得不够多么?况且……况且这些事情几时轮的到你来操心!”
裴烨愣了一下,实在摸不清他这激烈的反应到底为何,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晏江引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说的太重,可是自尊加上赌气让他没办法低头,于是气氛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僵持不下。
裴烨站了一会儿,想想觉得这事情的确急不来,于是躬身行了个礼:“此事还请陛下三思……若无他事,微臣就告退了。”
他这话落,不待晏江引回应,竟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
晏江引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紧紧的捏住了自己的双拳:“裴烨你,你……”你竟然就这么走了。
这一刻,晏江引真的觉得,这个看着古板顽固男人,其实眼中根本就没把什么皇权尊卑,等级上下放在眼里,不过就是每天挂在嘴边罢了,不然他怎么,怎么敢在自己生气的时候还要说那些话;又怎么敢就这么在自己没有应允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离开。
裴烨从宫里出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闷的,他骑着马在街上缓行,路过朱雀街时,突见前方有一马车急行而来,那拉车的马高大健壮,双眼通红,根本不看路人,就这么横冲直撞的朝前飞奔,很多百姓匆忙闪躲之间,不慎摔倒跌在路旁,痛的嘶哑咧嘴,还有许多沿街叫卖的小摊被撞得东倒西歪,干货水果滚了一地。
一个来不及躲开的小孩站在街道中央,那马就扬高了前蹄,直直的朝着小孩头顶踩去。
情急之下,裴烨一把拉下道旁某家酒楼的上垂下的旌旗,用真气将长长的旌旗绸带打出去,裹住那小孩的身子将他卷出了烈马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