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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过去, 这位凭着赫赫战功一路扶摇直上的年轻将军先是斩杀了逆王头颅,后又奇迹般地死而复生,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他改换身份周旋于南雀和傧越两国之间, 使得这两个小洲之国丧失战力而归降。
而后,已替代温丹大将手掌军权的戚将军以破竹之势,在两年之内肃清了剩余的边野小国,将那一大片境外之土顺利交接给徽帝指派过去的新任州官。
满朝文武都静默观望着, 猜度这位深受皇恩、战功昭著、手握重兵又没有复杂势力背景在后的青年将军进入朝堂,将会给自储君薨逝后就如一潭死水的朝中局势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前朝后宫一时间各怀心思,唯独康宁的感觉格外不同。
在戚长风没有回来之前, 小皇子总是拿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想他。有时候康宁夜里做梦, 都是戚长风一朝得胜, 报了父母的仇恨,便连夜纵马疾驰万里, 从南疆回到了他身边,还许诺从此不再离去。
可等康宁无比开心地从清晨醒来,常常要在枕头上发呆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自己是又编造了一个这样的梦境。
只是如今戚长风真的在回来的路上了,两人数着日子就能再相见, 小皇子却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似的紧张与逃避。
他好像突然有了某种奇怪的敏感。
前些天孟白凡到望舒殿来给他看脉,只是随口说起人人都在谈论的这位立下不世功勋的戚将军,还说期待能见这平民英雄一面,小皇子当时不知为何就猛地抽回了手,惊疑不定地盯住孟白凡看了好几眼。
而等孟白凡关切询问缘由,康宁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其实是他突然想起他先前在病中获知的、孟白凡和戚长风那段没能修成正果的情缘了。他早便想好要抹平二人之间未成眷属的遗憾,但是这两年来他也时有怀疑——他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或许戚长风并不是那个让孟姐姐心有所属的男子呢?
又或许,或许这两个人没能走到一起便已是他们二人衡量之后最好的结果呢?
可是此刻看着孟白凡关切的眼神,小皇子竟不知为什么感到了一丝心虚的瑟缩,他摇了摇头,把手腕重新递了过去:“惊了一下神,再回想起时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他丢开那些莫名其妙的复杂心思,笑着说回方才的话题,“长……戚将军同我自幼相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等他回了京城,我一定介绍孟姐姐同他认识。”
及至二月下旬,大通河岸的杨柳已发出脆嫩的新芽,徽帝带着文武众臣亲自迎出城外,于京郊的驿亭接见了快马先行回京的戚长风和数千头将亲兵。
君臣相见一番嘉勉自然不必多提,只是戚长风被皇帝先是夸赞奖赏、后又如寻常长辈一般关心了半晌、回城时更是宠爱有加地命戚将军伴在身侧——这样令人侧目的重视和荣宠,新出炉的这位平民侯爷却始终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这位戚将军在刚能望见皇帝一行人时便没停止过不引人注意的张望,只是同君王对答时才稍稍收敛,而被皇帝指定了身侧的位置一同回城后,他更是露出了一种掩饰不住地、使人瞠目的失望,就好像他当下不是正处于万人欣羡的帝王身侧,反倒被什么要紧的人丢去坐了冷板凳一样。
此时除了暗自好笑的徽帝,也只有戚长风留在五千先行军中的心腹亲兵能稍稍猜到他们大将军的心事了——
他们大将军自从回程开始,就始终处于一种坐卧不定的兴奋当中,越临近京城就越是明显。
那些臭皮小子还在背地里笑,说大将军不就是在皇帝老爷跟前长大的吗,怎么打仗的时候身处刀山血海尚能面不改色,如今要回京面见陛下了,将军反倒紧张起来。
心腹却晓得他们将军之所以这副模样,其实并不是为了拜见陛下。
将军在急行军中又是特意沐浴梳头、又是想办法剃须熏香,甚至亲自浣洗战袍、洗刷战马,只是为了能在到达京郊的时刻第一眼看到他少时的好友——大梁那位明明没出过京、美名却连他都有所听闻的小殿下。
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真挚友情啊!
这让心腹不禁也想起了王家柱——他在家乡时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好朋友。他想到在回朝面圣以后,他也能有月余的探亲假,到时候他也能再看到王家柱了。届时他也要沐浴净面、整肃衣衫,他——
他打了个寒颤。
他为什么要为了见王家柱做这些?将军也真是的——见个好朋友,怎么好像是要去迎娶心上人一样?
果然将军的想法他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所以人家才是大将军,而他只能做个帐下亲卫啊。
话又说回来,他们大将军为了这时隔七年的第一面,连这么久以来长得如野人一般茂密的胡子都刮了、战甲都用粗布一片片蹭得发亮,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打扮得像个活天神一样,但是将军盼得望眼欲穿的那位小殿下却并没有出现在出城相迎的队伍之中。
就在前日夜里,大将军还同小猫丫头信誓旦旦,说他早将他要到达的消息快马寄给了小皇子,到时候小皇子准会跟着陛下一起出城相迎的,届时,他第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找到小殿下。
小猫丫头就是他们将军从南夷救回来的那个小孩子,混在军队里跟他们一起吃住了两年,已全然看不出是个小子还是姑娘,叫军中一个帮忙做饭的失了夫君亲子的妇人收养了,此番被大军一起带了回来,娘俩个预备投奔妇人在京城中的一个独居的老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