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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你家里人马上就要把你嫁给别人了,嫁衣都穿上身了,他也不见争取一下,也不说爱你,可你没法子,你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你非他不可。”
“那怎么办,山不来就你你去就山,你爬窗户,你逃跑,你走了一整晚山路啊,可他还不给你开门,你痛苦啊,你愤怒啊,而且你得知道,他是你最后的指望。”
“所以你得求他,你要想尽一切法子求他给你开门,你什么都不怕,你愿意跟他一块儿吃苦,什么都愿意,只要他开门,你就能跟他过一辈子。”
不愧是科班出身的,几句话把小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说得太引人入胜了,以至于人嗷地一嗓子就哭起来了,哭得直抽抽,一边哭一边扑门边开始喊。
确实,喊得立马就真情实感了。
而她一开腔,赵明就赶紧到庙里来跟楚寒讲戏。
赵明找个垫子坐着,跟楚寒一起听了会儿,问:“和尚,你想给她开门吗?”
楚寒听着外面撕心裂肺的哭,薄薄的眼皮垂下来,还是有点无动于衷,他摇头,“我不知道。”
赵明说:“你现在还不是和尚,所以不知道,你得把自己当和尚,你得喜欢门外那个姑娘,或者你得把她当成你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楚寒点头。
赵明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别说没有,只要活在这世界上,就有牵挂,你得牵挂他。”
“你想啊,门外就是你喜欢的人,你喜欢她,你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争过,可你就是喜欢她。你打小就门儿清楚,你不能喜欢她,你是许了佛的,那万丈红尘跟你没干系,沾不着你,可有用吗?”
“没用,知道归知道,可你看着她从个小丫头片子,变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你每天对着佛,难道没那么一瞬间想求一辈子跟她在一块儿?”
“你肯定有的,你也是知道的,你自欺欺人呐,你以为你可以跟她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但她马上要嫁人了。”
赵明长叹一声,“人一辈子才多长,你们两小无猜到现在,一眨眼似的,但她以后都不属于你了,她会爱别人,跟别人耳鬓厮磨,每一天每一个晚上都处在一块儿,你难受啊,抓心挠肺地难受,可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
“你是个和尚,你不能跟她在一块,她只是个小姑娘,没长那么多心思,可你知道她是要在村子里过日子的,她跟你不一样,她有爹有妈,她离不开……现在,她明儿就要嫁人了,她来求你带她走。”
“你听呐,她在门外哭,她舍不得你啊,那你舍得她吗,你不舍得,你舍得看她哭吗,你也不舍得,可你敢开门吗?你不敢。”
楚寒,哦不,和尚他没说话,他怔怔地,眼里落下一滴泪。
他眼前出现的是顾骄,初见就扒着他腿嗷嗷大哭的顾骄,总是跟在他身后嘟嘟囔囔叽叽歪歪的顾骄,数他收到几份情书然后发脾气,发完脾气再哭着道歉的顾骄,还有,大二开学时,一拉开寝室门,就被扑了满怀,嚷嚷着学长的顾骄。
如果是顾骄呢?
他垂下头,脸庞被门外的灯火映亮,楚寒有双极好看的眼睛,狭长,精细,眼眶里装着的两粒乌黑乌黑的眸珠,只显出那么一丝丝的疼,就教人感觉那里边,还藏着千般百般的苦。
有什么比无情克制的和尚动了情还要动人呢?
楚寒说,“我想开门,我想带他走。”
赵明笑了,“和尚,你不能开门,所以,你才要去化缘。”
“为什么化缘?”
赵明把翻得破破烂烂的剧本翻开,指着这画线的一段给他看。
【再后来,她在山下乖顺地嫁了人,乖顺地过日子,山上挺有名儿的和尚也还是个和尚,却不再给人做法事,不再出去弘扬佛法了,老和尚死后,他只守着破败寺里的佛,敲钟上香,念经誊文,然后每天傍晚,走下山来化一份本不需化的缘。】
“因为你想看看她,你也只能看看她,你不能冲她笑,你甚至不能跟她说话,你什么都不能做,但你是和尚,你不是佛陀,你不是神仙,你是个人,你也是有私心的,你唯一的私心,就是想她了,想去看看她,也不想她忘记你。”
门内戏说得差不多了,门外的姑娘也哭够了。
赵明看着楚寒靠在门边沉默不语,也摇头晃脑慢吞吞地走了,他就知道汪成那个老小子一肚子坏水,说给他个什么好苗子,得,是让他帮忙□□学生来了。
按着赵明的话,楚寒认真琢磨了一整晚。
等到下一个夕阳,和尚捧着钵,从街道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
他微微闭着眼,这条路他走了几百遍几千遍,已经不需要再看路,就知道该如何下脚。
微风吹起洗得泛白的袈裟,他的步伐坚定而缓慢,让人看着,也不知道他是想要停下来,还是要继续走。
楚寒的第一个片段,第一条,也就成功过了。
坐到化妆间里,楚寒沉沉地叹一口气,只觉得心上似乎真压着什么很多年不能诉诸于口的爱恋。
化妆师正要往他脸上画斑点扮老,楚寒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冷峻陌生的声音,“……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个搭讪很老套。
老套到老土的程度。
楚寒在小学时候,就已经听腻这种话了,但扫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不需要跟他搭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