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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太孙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一手揽着元春,侧身给她擦泪。
“你呢?”元春仰起脸来,流过泪的眼睛分外明澈。
太孙望着她的眼睛,一时有些晃神,“孤?”
“还要做皇太孙么?那我也还要做贾元春。”
“唔,唔……”太孙望着她,极近的距离,他又有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然后他笑了,极尽温柔,“还是不要了……”他重又抱住元春,“孤不做皇太孙,你也不做荣国府大小姐——你去做个,嗯,做个采莲女吧。”
“采莲女?”这真是离两人生活太遥远的一种人。
“是啊,江南水乡,鱼戏莲间,无忧无虑……”皇太孙凝视着怀中人,他曼声吟哦,“江南风景秀,最忆在碧莲。娥娜似仙子,清风送香远 。”
元春静静趴在他怀中,听着那令人心安的胸腔震动声,想着诗中情状,有些痴了,“再念一支来。”
皇太孙信手拈来,放柔了声音徐徐道:“古柳垂堤风淡淡,新荷漫沼叶田田。白羽频挥闲士坐,乌纱半坠醉翁眠。游梦挥戈能断日,觉来持管莫窥天。堪笑荣华枕中客,对莲余做世外仙。”
“真好,”元春愣愣的,笑着出神,“咱们这一世做枕中客,来世做一对世外仙。”
皇太孙只是笑。
元春想了一想,又道:“我若做采莲女,你不如就做个渔夫。到时候,你出一尾鱼,我出一节藕,咱俩闲快活。”
“卿卿所言极是,世间最难闲快活。”皇太孙抱着她大笑。
☆、第51章
来年开春,在靖亲王门人月大将军保举下,七王爷又披挂上阵,与高将军一同统帅着京都两营再往西北驻守。
三月,七王爷抵达的消息才传回京,京都就起了大乱子。
先是一位名唤琼华的妇人在应天府击鼓鸣冤,声称靖亲王侧妃夺子欺君;紧接着左御史张坚上书弹劾靖亲王混淆皇室血脉、偷换玉牒、嫡庶不分、宠妾灭妻等数宗罪行,并有二十三名御史附议,终至于太学千余学生闹上孔庙,民声沸腾。
案情交予宗人府彻查,历时两个月,最终郎氏赐死、月氏关入庵堂;靖亲王因治家不严等数罪,摘去帽上东珠,降为郡王,停职罚俸。这场丑闻为太学生传播,成为举国上下,人尽皆知的笑谈。靖王一系也不得不暂时隐退于逐鹿之争。
六月,元春查出有孕。太后处赏赐采女四名于小金殿,后由皇太孙分赠于叔伯。
同年十一月,在位六十余年的老皇帝旧疾复发,龙归大海。太后哀毁伤身,不日亦薨。
皇太孙入主乾清宫,当日即发十三道敕令。其一,召身在西北的大将军王七王爷单骑回京;其二,令朱候臣统帅丰台大营封锁九门护卫京都;其三,钦点靖郡王前往皇陵以备入葬。余者不复赘言。不过“父死,子不改其道三年”,暂且因循旧例,徐徐图之。
十二月,各处暂定,七王爷回京。
贾元春,如今已经是贾妃,她一袭白色孝服沿着汉白玉台阶缓缓而上,碧玺与抱琴小心翼翼护在左右。
“怎得这时候过来了?”皇太孙,如今已是皇帝,亲自迎到南书房门前。
贾元春笑着搭上他伸过来的臂膀,有些吃力地迈过门槛,随意扫了一眼书房内,见后面两位文官模样的人都垂首屏息候着,转回目光对水泩道:“臣妾想着天晚了,皇上忙着家国天下,也该顾惜自个儿身子。不如先进了晚膳,再……”她微一迟疑,“励精……励精……哎,臣妾这些日子也是笨了,话在嘴边讲不出来。”
水泩专注留心她脚下,只顾将她好好扶进来,闻言顺口道:“励精图治。”
贾元春拍手一笑,“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吃饱了才能励精图治嘛。”
水泩话一出口,便知上当,最近元春爱上了玩这点把戏,简直是乐此不疲,他只好无奈一笑,看元春安稳坐好,对身后两名文官道:“既然如此,爱卿也陪着朕先用膳吧。”
那俩文官为了面圣,早上不敢进点汤水,只硬塞了几口干粮,这么大半天下来早顶不住了,偏偏新皇帝兴致上来了年轻人体力又好,只苦了他俩眼前一阵阵发晕只怕御前失仪,此刻听了这话真是如闻福音,脸上都带了点笑模样。
早有侍膳太监将早就备好的晚膳布置上来。
趁着摆桌子的间隙,水泩又发了一道敕令,他一边说那两名文官一边拟旨,“原大将军王七王爷,连年征战,功勋卓著。旨到即晋封郡王爵位,赏领亲王俸。”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晋封后,所遗大将军一职,即命丰台都领朱候臣实领。着该员进京陛见后,即到职视事。”
水泩话音方落,那文官已笔走龙蛇将旨意写好,呈上来给皇帝看一下,无不妥之处就传达下去了。
贾元春在一旁听着,这一招明升暗降,可将七王爷手里的兵权收回来了。
一时晚膳用毕,元春便起身告辞。
如今水泩后宫只她一人,照着水泩的意思,一同住在乾清宫就是了;只是如今尚在孝期,帝妃同寝总有些妨碍,元春便暂且住在凤藻宫。不过,水泩若不是通宵忙于政事,总要过来凤藻宫看一眼的。
十二月底,先帝与先太后灵柩送往皇陵。起送当日,元春陪着水泩在祖宗牌位前上香。
她看着水泩发红的眼眶,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已经凸起的小腹上,让他感受新生命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