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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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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鸾 作者:Loeva

    斗鸾 作者:Loeva

    第九章 邀请

    朱翰之站在窗边,远远看着明鸾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暗暗叹了口气。

    明鸾的态度比先前又疏远了半分,也许面上不大看得出来,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若在平时,她传完了话,必会陪着他吃完饭,又将东西收拾好,然后整理一下屋子,与他闲聊片刻,才会告辞离开。可今日她传完了话,把饭菜放下就走了,仿佛半刻钟都不想多待。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在昨日初重逢时,两人之间还带着几分亲近。他喜欢她用那种不大客气又带着些小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话,更喜欢她在他调笑时,反调笑回来的狡黠。可今天他却完全享受不到这种乐趣,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很直率,不曾带上让人心冷的恭敬与疏远。

    难不成他昨天晚上真的太心急了些?把她吓着了吧?胆子再大,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随从乙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公子,碗筷都安置好了,您先用饭吧?”

    朱翰之回过头:“安南战事生变,你怎么想?北平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吧?为何没有传过来?”

    随从乙低头道:“小的不知,兴许是王府也不曾料到朝廷会决定从两广调兵,以为此事与公子、章家不会有什么关系,因此便没有将消息传过来。”

    朱翰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得也是,若是吕先生在的话,兴许还会有情报送过来,但吕先生已经离开了,我一个半大孩子,能懂得什么?没得虚耗人力。”

    随从乙没有吭声。既然朱翰之自己搭了个台阶下,他自然没必要多嘴。

    但朱翰之又道:“可惜了,若是能早些知道这个消息。说不定还能在德庆做些手脚呢。北平离这里太远,鞭长莫及,更无法在朝廷大军里安插人手,但在两广驻军中却未必不能想办法。安南之战虽是建文帝下令要打的,但事关我大明国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等庸才葬送了我大明将士。若能派上几个能干的将领,早日将战局稳定下来就好了。”

    随从乙眼中一亮。抬头看了看朱翰之,但朱翰之却没理会,径自坐到桌边吃饭去了,他不好横加打扰,心里痒痒的,想了想,便明白了朱翰之的暗示,顿时冷静下来:“公子说得是。小的立刻上报,看能不能赶在两广驻军开拔前做点什么。”

    朱翰之没有回应。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放下碗筷,喝了口茶,才道:“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就是,与我不相干。”

    随从乙怎会顺着他的口风应声?原本或许是这样的,但朱翰之嘴皮子一碰就给他们出了个好主意。燕王府或许能有机会插手西南大军,进一步钳制建文帝与冯家的势力,功劳可不小。而且这位小王爷年纪轻轻就如此聪明,绝不是能轻视的对象。

    朱翰之发现了随从脸上表情的变化,顿了顿,轻声笑道:“说起来,那朝廷大军的主将也太无能了些。怎会还未开战就被人掳了安南王孙去?自个儿还中了一箭,至今仍昏迷不醒。朝廷这回是既没了里子也没了面子,那主将今后也别想有什么好前程了,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想必建文帝不久就会派新人来接替他了吧?只是不知会派谁人前来。”

    随从乙这回倒是坦白了许多:“小的不知,想来朝廷本就没几个大将了,即便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建文帝也舍不得派他们出征的。剩下的人里,原也有几个新秀,只是经安南一役,只怕他们敢毛遂自荐,建文帝也未必敢用他们。如此一来,冯家或许又要掺和进去了,此前他们就一直想要独领一军,搏个军功,只是未能成事罢了。”

    朱翰之笑道:“我倒巴不得冯家派个人来安南打仗呢,不过不是冯兆南那等草包,最好是冯兆东。冯家兄弟里头,也就数他还有些本事,想来对付安南小国的逆臣已是尽够了,省得朝廷还要打败仗,连累得我大明将士也要受苦。况且冯兆东在他兄弟几个当中本就是个出挑的,他出来了,冯家在京城大营里就没了能独挡一面之人,剩下冯兆南他们几个,只要别让他们有机会插守军务,根本不足为虑。”

    随从乙听得心中一动:“冯家除了冯兆南因连连犯错闲赋在家外,还有个老三冯兆西在兵部当差,才干平平,又是庶出,另有个嫡出的小儿子冯兆中是在锦衣卫,若是冯兆东出征安南,冯家还真没什么人能有足够的资历出掌京西大营了,他们手底下虽有几个不错的武官,那盯着那位子的又何止冯家?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争夺……”

    朱翰之抚掌一笑:“可惜了,谁叫建文帝不得人心呢?但除了冯兆东,又有谁能领兵出征安南?即便会有一时混乱,也是不得已啊,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要在他出征期间,京城别出大乱子就行了。”

    随从乙会意地微笑退了下去。冯兆东一定要去安南的,京城也一定要出乱子,而出征安南的军队,也一定要由燕王府的人掌控。时间紧迫,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且不说朱翰之如何算计建文帝与冯家等人,晚间章放从城中回来,带回了最新消息。德庆一地的千户所,已经确定了要由江达生带领四百精兵加入到援军中去,八月中旬前就要开拔。这四百精兵,江达生已经挑选好了,也知会过本地的官员,端得是高效率,只是随行的小军官们却未能确定名单。本来是要从每个百户所的一名百户与两名总旗当中择一人,再加上千户所里的副千户与镇抚等辅官,从中再择其优者,选四人随行,但许多军官都退缩了。远赴安南参战,可比不得在德庆本地剿匪平乱,危险性更高。何况本地施行抚瑶之策已久,许多军户都耽于安乐,没了雄心。也就只有几个一心要立功出头的武官报了名,算算人数,只有七个。

    章放对章寂报说:“儿子已经向千户大人递过话了,大人也点了头,过两日征召令就能下来。而且,听说这回愿意随行的武官多数品阶不高。大人有心要提拔我们,也是奖赏的意思。张百户告病多日。百户之位虚悬,儿子兴许能赶在出征前坐上那个位置。”

    章寂有些意外,但他没露出多少喜色:“既然去了,就要用心把仗打好,同时好生保全自己,官职尚在其次。你并不是领兵去的,既然要跟在江千户身边,就要记得事事听从上官号令,不可擅作主张。更不可贪功冒进。你需得记住,家里还有许多人在等你呢。”

    章放连忙肃然应是。

    章敞在旁看着,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从小他们兄弟四人当中,就数长兄最为出色,小弟也是个能干的。他倒也没多少嫉妒之意,只是觉得兄弟中还有个二哥与自己一般无甚成就,倒也不算孤单,没想到一转眼,二哥就成了章家的顶梁柱了,若二哥能在安南立功回来,不但自身前程似锦。章家也能从此摆脱困境,扬眉吐气。可这么一比较,他这个弟弟不是显得太无能了么?

    章敞心里虽不好受,但人还没糊涂,倒也没在脸上露出什么痕迹,只是一直说着担心兄长的话。又有明鸾将今天朱翰之交待的话转述给章放,于是几个人便议论起太孙的安危与北平接下来要面对的困境来。

    章放参战,章家人大都默默接受了,担心他安危之余,也盼着他能给全家带来转机,唯有宫氏闹得厉害。她不能接受丈夫将要去打仗的事实,从丈夫回房开始,就一直哭着要他改主意,还说:“你若有个好歹,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儿子死了,女儿还不曾说亲事,家里人都厌着我,我已经没了娘家,若连你都没了,这辈子还活着做什么呀?!”

    章放烦得不行:“胡说!我早就入了军籍,迟早要打仗的,若都似你这般想,谁去保家卫国?赶紧住口吧,叫父亲听见了,又是一顿好骂,别人也要笑话你,你不烦,我都烦了!”

    宫氏嘤嘤哭道:“我知道别人都是个什么心思,不就嫌如今的日子清苦,盼着你能搏个前程回来,好做回风光的官家老太爷、官家少爷少奶奶么?谁会想到你要冒多大的风险?!我宁可一辈子象如今这样受穷,也不愿意做寡妇!”

    章放听得不耐烦,索性摔了门出去。玉翟在房间里听见动静,无奈地跑过来劝道:“母亲明知道这些话不吉利,人人都不爱听的,又何必非要说出口去惹父亲生气?”

    宫氏顿时恼怒地将手边的针线篮子摔到女儿身上:“那是你亲爹!难道你也只顾着自个的富贵前程,宁可叫你爹丢了性命不成?!”

    针线篮子里有针有线有剪子,玉翟一时防备不及,叫几个针头戳了一下,手背顿时就出了血。她委屈得不行,哭着跑回自个房间里,把明鸾吓了一跳。

    明鸾见她流血了,连忙寻了金创药来替她敷上,道:“二伯娘也太心狠了些,怎么就把你给伤着了?!”

    玉翟哽咽道:“她也是随手丢了东西,本是无心的,我只是委屈,我自问一向对父母孝敬恭顺,为何她还要把我想成那样……我也不想父亲去打仗,可父亲都拿定了主意,我又能说什么?祖父、父亲与三叔都定了的,她再闹又能如何?只会叫别人笑话。我怎么就这般命苦……”说到这里,已经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明鸾只得安抚她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二伯娘是什么性子,咱们都清楚,她只不过是一时气头上,就口不择言罢了,未必真是那个意思。反正事情已经定了,她爱闹就闹去,大不了咱们今晚都别睡,等她闹得累了,自然会消停……”

    这时院门外传来叫门的声音,明鸾心里奇怪天都黑了会是谁来,起身去开了门,却是金花婶。

    金花婶是来找玉翟的:“我的好姑娘,今日说好了要把活送过去的,你怎么忘了?却叫我在柳太太面前尴尬得紧。明儿可再不能误了!”看得玉翟脸上带着泪痕,她又尴尬起来:“哟,可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实在对不住,因柳太太催得急,我刚从城里回来,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过来了……”

    明鸾皱眉道:“二姐,你又接柳家的活了?我早说过了,家里不等那几个钱吃饭,你就别再操劳了。”

    金花婶也道:“可不是吗?你们家如今好歹也有个总旗,大小是个官,城里象你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谁不是当千金大小姐似的娇养着?那柳家虽是同知,却也比你们家高不了几品,柳太太非要找你们姐妹做活,也太拿大了些。可她是官太太,我们小门小户的,惹她不起。”

    明鸾推了玉翟一把:“这回的活做好了吧?做完了,以后就别再接了。二伯父很可能就要升百户了,六品的官职,差不了同知多少,你再接柳家的活,就是丢二伯父的脸面了。哪怕是到了柳太太跟前,也只管跟她说实话,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叫你做针线。”

    玉翟擦掉脸上的泪痕,道:“谁靠这个挣钱吃饭呢?原是那回给柳太太做了一次衣裳,她夸我针线好,又说我绣的花儿清雅不俗气,比别家的强多了。我推说已经不再接活做了,她还再三劝我,她身边的婆子也千求万求。我想着,我们家从前也承了柳家不少情,就当看在柳大人份上,别驳了她的脸面,这才应下了。说好了的,我替她做针线,不收她的银子,她也答应了,说是拿一盒子虎骨做谢礼。我想着祖父正等这个药使,便答应了。昨儿原要送过去,只是早上母亲骂了周姨娘一顿,正生闷气,我怕她会借这事儿骂我,才没敢开口。”

    明鸾这才明白,便道:“你与二伯娘实话说了就是,本是一番孝心,她若还要骂你,你只管请祖父做主。”

    玉翟笑笑,转向金花婶:“劳您费心了,这次原是我的错,针线已是做好了的,我这就给您拿。”说罢起身就要去开箱笼。

    金花婶却拦着她道:“不必了,今日柳太太说,用不着我帮忙送去,她请你亲自去一趟呢!”

    明鸾与玉翟听了,齐齐皱了眉头。

    第九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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