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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_分节阅读_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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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匪 作者:priest

    冲霄子喝道:“周姑娘,不要听此人颠倒黑白!拿下蛊母!”

    周翡余光一扫,见冲霄子武功比她想象中还要高,那老道士虽然此时已经颇为狼狈,却依然借着鬼魅一般的轻功和手中层出不穷的暗器穿梭于众多药人之间。

    周翡知道殷沛说话如放屁,但也不十分相信冲霄子,干脆将他俩都当成了耳旁风,只专注眼前事,对殷沛道:“再不收回你的药人,我可就只好杀你和你的虫子了。”

    殷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翡知道很多事,因为谢允的缘故,她没事的时候除了琢磨武功,就是琢磨“海天一色”。

    和“海天一色”扯上关系的,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吴将军杀身成仁就不说了,殷闻岚明显死于阴谋,而罪魁祸首却有待商榷。当时周翡年纪小,没感觉到不对,后来她仔细回想,觉得郑罗生那卑鄙小人要真有策划整件事的城府智计,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他们联手困死在衡山密道里,何况郑罗生等人无外乎为了传说中“海天一色”里的秘宝,但“海天一色”除了几颗大药谷的药丸子是已知的,究竟还有什么秘宝呢?谁都说不清了。而既然连霓裳夫人这种见证人都讳莫如深,那“海天一色”又是怎么传到活人死人山的青龙主耳朵里的?

    再说李徵,当年护送完幼主没多久,李徵就遭到北斗暗算,段九娘那疯婆子脑筋不清楚,老仆妇说的故事多半也是她转述的,只能听个大概意思,细节推敲起来全是疑点——譬如当年段九娘的行踪是怎么给北斗知道的?而李徵既然得到暗桩报讯,知道有北斗在四十八寨附近活动,为什么还会孤身犯险?这种孤勇不过脑子的事,周翡觉得自己大概办的出来,但着实不像众人口中那温和缜密的老寨主。

    还有霍老堡主,霍老堡主被霍连涛下毒毒傻的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但霍连涛哪来的胆子、谁给他的毒,随着这人一死,却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诸多种种奇怪的地方,如果全是巧合,那所谓“海天一色”也就只剩一种解释了——肯定是什么道行颇深的鬼怪留下的诅咒。

    周翡一瞬间眼神里的迟疑叫殷沛瞧出了端倪,他倏地上前一步,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暗香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甜腻得有些腥气。原本吸了殷沛的血之后便安静下来的蛊母突然疯了似的,高亢地鸣叫起来,周翡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些药人也跟着亢奋异常,比方才凶猛了一倍,冲霄子骤然难以抵挡,被两个药人一边一掌打中左右两肋,人顿时飞了出去,撞倒了一棵大树,瘫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药人们解决了老道士,自然是一起奔向周翡,涅槃蛊母虫好似忘了方才差点被周翡腰斩的事,居然再一次地飞起来扑向周翡。

    只听“嗡”一声,药人们身上的怪虫全都跟着蛊母飞到半空,一窝蜂似的密密麻麻地冲她飞来,那一瞬间,周翡看见了殷沛脸上的错愕,然而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千钧一发间,碎遮倏地劈出,蛊母好似能预测她的刀法一样,往旁边一荡躲开了,然而随即,它便一头撞在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刀鞘上,“啪”一声轻响,母蛊躲闪的所有空隙都被周翡那不显眼的刀鞘封住了。

    此时漫天的怪虫已经落到了周翡的长发上,好似已经将她卷在其中,周翡面不改色,刀尖追至蛊母,毫不犹豫地将它一刀两断。

    汹涌的怪虫集体一个停顿,而后雨点似的从半空中轰然落下,砸得周翡头上、肩上全是——却没能伤她。

    周翡一抖衣襟将怪虫们都甩落在地,地面上铺了一层的虫子们锃光瓦亮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转眼便都不动了。

    直到这时,周翡才起了一身后知后觉的鸡皮疙瘩。

    可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去收拾殷沛,后脑突然传来尖利的掌风,周翡掠出三四丈远,倏地回头,惊见那些药人非但没有跟他们身上的怪虫一起趴下,反而个个好似怪虫的怨魂上身,不要命一般地扑向她,转眼便将她团团围住。

    趁这时,殷沛倏地闪入林间不见了,周翡却顾不上思考他失去涅槃蛊以后会怎样,她略有些手忙脚乱地应付片刻,迫不得已踩出了蜉蝣阵。

    蜉蝣阵法乃是以巧胜力之法,在对方人多势众或者武功比自己高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周翡这一两年间已经很少再用了,不料此时被这些疯狂的药人们追得满场跑。

    她一刀将一个药人齐腕斩去右手,药人却浑不知疼,不依不饶地向她撞过来,与此同时,另一个药人自同伴鲜血淋漓的腋下伸出手,手中扣着当年丁魁用过的长鞭,一下卷上周翡的小腿。第三个药人从上方跃起,居高临下地一掌拍向周翡头顶,周翡无处可避,只好硬接。

    怪虫一死,这些药人就好似回光返照,功力转瞬增加了两三倍,周翡当下便觉对方力道强横竟还尤在方才殷沛之上,当即顺着碎遮直接传到了她身上。

    周翡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碎遮“嗡”一声巨震,她一口血堵在喉间。

    幸好,应对这种“马上要玩完”的险境,周翡比一般人经验丰厚,越是命悬一线,她便反而越是冷静。

    她轻轻一咬舌尖,整个人倏地侧身,碎遮好似银河坠地,将那药人居高临下的一掌之力卸下来,而后将刀柄在半空中一换手,直接将刀尖送入那药人咽喉,推出半尺来远,横着砸向他一帮同伴,同时,她以那条被绑住的腿为轴心,长刀咆哮着划出一个圆,毕生的修为全在一把刀尖上发挥到了极致。

    接、承、断、破、借力打力……全在毫厘之间,碎遮滴水不漏地织成了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一圈发疯的药人竟难近她身半步,有那么一瞬间,周翡觉得自己意识里只剩下了这一把刀,五感在满口血腥气里通成了一线,药人们的动作一目了然,她甚至能看出这些药人之间细微的差别——那层萦绕不去的窗户纸毫无预兆地破了,消失了二十余年的南刀好似再次附在了三尺凡铁上,死而复生。

    可惜周翡很快便从悟得进境的忘我之境里脱离出来——她同殷沛斗了一路,本已接近精疲力竭,方才一下又被药人重伤,此时已近强弩之末。

    而药人们不怕疼、不怕死,一批一批往上冲,非得将她困死在此地不可。周翡从爆发似的刀术中回过神来,周身经脉都在隐隐作痛,受伤的肺腑蔓延到胳膊上,“呛”一声,她碎遮竟险些脱手。

    周翡踉跄了一下,被腿上的长鞭猛地拉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2333是长鞭,我脑残写错惹

    ☆、第134章 黑判官

    周翡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凭着风声躲开几个药人的夹击,手背在地上蹭破了皮,擦得生疼。她心里觉得十分不值——上一次这么拼命的时候,旁边还有稀释珍奇的药材,谁拼得过谁拿,但这回又算怎么回事?

    赔本赚吆喝吗?

    周翡虽然在自嘲,也没耽误其他事,她伸手用碎遮刀鞘往小腿上一别,崩开绑住她的长鞭,而这一会功夫,已经有药人围上来了,周翡被腿上的鞭子牵制,一口气没上来躲闪不及,叫那药人手里的小板斧当当正正地砍中了肩头。

    几根长发应声而断,周翡本能地咬紧牙关,闭了一下眼。

    结果被卸去一肩的剧痛却没到,周翡只觉肩头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随即那小板斧竟顺着她的肩膀滑了出去。她的外衫撕开了一条裂口,露出里面那用渔网下脚料编的小衫来。

    密实的渔网微微泛着月光,比传说中的明珠与玳瑁还要皎洁明亮几分,边角处穿的贝壳在彼此碰撞中轻轻响着,好像蓬莱小岛上温柔的海水冲刷小石的泠泠声。

    周翡总算从长鞭中挣脱,她得了这一点喘息的余地,自然要发起反击,不顾拉扯得发疼的经脉,再次强提一口气,将碎遮架起,刀刃在与掌风、各路兵器对撞时爆出一串暴躁的火花,药人们在凌厉的刀法下不由自主地被她带着跑。

    周翡伤成这幅德行,却没顾上心疼自己,反而有点心疼起刀来,她牙缝间已经渗出血,心里却想道:“碎遮要是也折了,我以后是不是得要饭去?”

    她这念头一冒出来,碎遮便发出一声有点凄惨的轻鸣,在疾风骤雨似的交锋中摇摇欲坠起来。

    就在这时,所有的药人突然同时一顿。

    周翡一时没收住,碎遮直挺挺地捅进了一个药人咽喉,她脚下一个趔趄,长刀差点卡在里头拔不出来。周翡膝盖一软,同那药人尸体一起跪了下来。

    那些诡异的药人们好似发呆似的围着她站了一圈,带着些许大梦方醒似的茫然,有人左顾右盼,有人愣愣地盯着周翡,场中一片静谧。

    周翡艰难地从火烧火燎的喉咙里咳出了一口血,撑着自己最后一丝清明,后脊发毛地提着碎遮戒备。

    随后,有一个药人僵硬地迈开长腿,冲她走了一步,随后“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五体投到了周翡面前。

    周翡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抽了口气,一不留神被嗓子眼里的血卡住,引出了一串昏天黑地的呛咳。

    药人们在她要行将断气的咳嗽声里接二连三地倒下,手脚抽搐片刻,转眼就都不动了。

    周翡好不容易压下剧烈的咳嗽,忍着胸口剧痛,以碎遮拄地,小心地探手去摸一个药人的脖颈,那人体还是温热的,脖颈间却是一片死寂,已经没气了。

    原来这些药人方才真的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回光返照。

    周翡一口气卸下,原地晃了晃,险些直接晕过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方才被摔到一边的冲霄子醒了过来,狼狈地扶着树爬起来,走向周翡:“姑娘……”

    周翡单膝跪地的姿势没变,低声道:“道长,你最好站在那,再往前走一步,我恐怕便要不客气了。”

    冲霄子没料到她会突然翻脸,不由得微微一愣。

    周翡垂着头,借着一个药人落在地上的长剑反光留意着冲霄子的动作,一边竭尽全力地调息着自己一片紊乱的气海,一边不动声色地缓缓说道:“道长,你方才也说,这些药人虽然被蛊母控制,却并非没有自己的神智,绝不像寻常傀儡木偶之流那么好骗——那么他们方才追杀我的时候那样赶尽杀绝,为何到了你那里,随便往树底下一晕就能躲过一劫?”

    冲霄子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目光闪了闪,从碎遮的刀刃上掠过,好声好气地说道:“涅槃蛊乃是稀世罕见的毒物,这里头的道理咱们外行人也说不明白……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周翡怀疑自己可能是伤了肋骨,方才打得你死我活不觉得,这会停下来,连喘气都疼。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此时单是站立已经困难,万万没力气再同这来历成谜的老道士打上一回,只好尽量不露出疲态与弱势,强撑门面道:“那倒没有,道长当年传我一套蜉蝣阵法,阴差阳错地救过我一命,一直还没机会当面感谢。”

    冲霄子笑道:“不足挂齿,我不过是……”

    “只是晚辈资质愚钝,蜉蝣阵法中一直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周翡挑起眼皮,自下而上地盯着冲霄子,眼神有说不出的锋利,“不知道长可否解惑?”

    冲霄子笑容微敛:“那个不必急于一时,蛊母虽然死了,但此物邪得很,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周翡想了想,扶着刀笑了一下,背着一身冷汗咬牙站了起来,说道:“算了,我这暴脾气真是打不来谢允他们那种揣着明白当糊涂的哑谜,便同你说明白吧。当年在岳阳,木小乔纵容手下耍无赖打劫,在一处山谷地牢里,绑了好多无辜的江湖人士,我误打误撞地闯进去将人放出来,在那里跟冲霄道长萍水相逢,恰逢被朱雀主门下与北斗黑衣人两厢围攻,左支右绌,冲霄道长便口头传了我几式‘蜉蝣阵’,你知道什么叫蜉蝣阵吗?”

    “冲霄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蜉蝣阵是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专攻一人对多人的阵法,轻功、八卦、五行、打群架经验等等包罗万象,教你如何拆开对手的配合,在一群强过你的对手面前叫他们借力打力,取的是‘蜉蝣撼树’之意,要我说,差不多是给这帮药人量身定做的。”周翡看着“冲霄子”说道,“我见道长方才全是硬抗,没使出半步蜉蝣阵步,不知阁下究竟是老糊涂忘干净了,还是自信这些神通广大的药人都是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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