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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礼?”
“你!”
他掀开对方的衣襟,终于发现对方心口处血淋淋拳头大小的深洞,而里头原本属于心脏的位置,正不时渗出漆黑的血水,血水染脏了衣襟,也染脏了胡惟深的手。
他蹙着眉打算顺手擦拭干净,却突如其来察觉自己的身躯无法动弹,染上脏血的指尖此刻僵硬地恍如石头,且逐渐蔓延至全身。
是……是魔族!
这般黑暗险恶的咒术,除了魔族还有谁?
他此时没有时间考虑陈礼为何会被魔族盯上,重要的是赶紧将消息告知全府,熟料他蹲着的姿势早已僵硬,分毫站不起身,而后便是心神激荡,突如其来的惶恐和慌乱占据着心头,他只觉内心好似有一只粗粝的手撕扯着自己的魂魄,令他陷入呆滞,陷入心慌。
不远处寂静无人的后院一角,茂密的枝头,悄无声息坐着一道青衣身影。她窥见此间胡惟深眸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散去,而后化作僵硬人石,断了呼吸,断了反应。
她轻轻一跃,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阔步向此处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些还有一章,可能要过零点了~
第95章 烧尽恶孽(二)
陈礼心口溢出的血水像是怎么也流不干, 四散开来,逐渐浸湿了胡惟深托在地上的华贵衣摆。
白凡凡已站定在二人跟前,俯视着两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不出意外, 胡惟深的七窍逐渐涨红, 缓缓溢出刺目的鲜血, 那鲜血变作深黑, 便如同对方肮脏虚伪的内里,烂得一塌糊涂。
她不再将目光投向二人,而是看向了身旁庞大撼人的深井,此处深井十分不起眼, 石缝中蹿出半人高的杂草也影影绰绰地盖住了部分视野。白凡凡深吸了口气,嗅见其中溢出浓重的血腥气, 怎么也不敢迈出一步。
她有什么不敢,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利用旁人,可以面不改色地击杀恶人, 甚至可以与鬼魅罗刹相处而不犹疑……可她唯独不敢迈出眼前的一步,那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那一双双渴望求生的无辜眼睛几乎灼烧了她的神志。
她确实害怕了,害怕她满心欢喜地前来救出这些无辜的人, 呈现在眼前却是一具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她害怕尸体, 害怕那些无辜惨死的尸体。
白凡凡深吸了口气, 面色沉凝地踢开一旁人石。而倒在地上抽搐不止的陈礼, 缓缓止住了痛苦的面色, 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爬地而起,低垂着脑袋和双臂,呆滞地站在一旁, 似乎正等待着她的发话。
后院的风很冷,隐约吹散了井口溢出的血腥,她注视着四面封锁井沿的符咒,冷笑一声:“你也讨厌他们对么,陈礼,胡家的人都看不起你,你留在这儿替他们卖命,无非是因为高昂的报酬和威胁。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良知,你根本就不配为人。”
陈礼沉默着,似死尸一具。
“至于修成正果,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没有这个资格,我没有,整个胡家的人更没有。”
陈礼的脖子猛然一转,看向了林荫尽头沉寂的草垛,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似乎在恐吓对方。白凡凡也顺着望向不远处,瞧见了其间躲藏粗劣的几名修士。
“别躲了,出来吧。”
“你是何人?!”他们紧盯着倒在地上的胡惟深,二人留在此处交涉,其中一人则偷偷逃离通风报信。
她瞥了一眼面目狰狞的胡惟深,霎是轻蔑地一脚狠狠踩了上去:“这是你们的少主?他已经死了。”见对面果不其然惊恐而愤怒地睁大了眼,她嘴角的笑意透不出分毫愉悦,“接下来就是你们。”
话音落下,几名修士身后不远处赫然传来一声闷哼,那名赶去通风报信的修士已然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你……你究竟是谁!”
“去,告诉他们我是谁。”一声令下,行尸走肉般的陈礼立时面色狰狞地冲了上去。不远处扭作一团的打斗她不感兴趣,而拖延只会不利。
她立时一声咒下,强行撕扯开井口封印的四面符咒,霎时,冲天的血腥和怨煞破土而出,晴天轰然大作,黑压压的冤魂弥盖天光,鬼哭狼嚎声几乎刺穿旁人的双耳。
片刻,不远处的景象便再也看不见。
胡府禁制外的世界安宁祥和,而胡府内,正在一步一步,深陷地狱泥泞中……
越来越多的修士朝此间赶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可但凡靠近井口之人,皆会被眼前可怖的画面震慑,胡府已然陷入了不透光的骇人黑夜。
她抽出腰间长剑,毫不犹豫地刺穿掌心,见鲜血顺着长剑滴滴滑落,她并二指蘸取部分,顺着井口开始作符,作那道……秦山幻阵中魔族之人手中学来的咒术。
锁魂咒。
她每化一笔,胡惟深和陈礼脖颈后的血迹便会顺着咒术的响应加深一道,直至血迹最后幻化作一道卧莲的图纹,她将鲜血点入中宫位,阵法立时好似一张血盆大口,不断渴求汲取着她的血液。
白凡凡面不改色地注视着阵法轰然亮起,如潮水一般激荡开来,耳边修士们的窃窃私语渐渐褪去,除却冤魂哭嚎,再也听不见他声。
锁魂咒设下的阵法余威还在继续,它一一搜寻着胡府内存活的恶人,唯独白凡凡守着的那面井口,隔开了锁魂咒的窥探。
锁魂咒困住了他们的肮脏不堪的魂魄,冤魂们则不遗余力地撕扯着他们的身体。修士可依靠魂灯控制轮回,但凡胡府存活一人,他们便可在另一个地方重新继承如今胡家的“伟业”,黑暗便永远也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