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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叶青却不可思议地动了。在一片思维的静止当中,她衣衫仿佛带风,连飞快往后退的姿势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从容,她往后仰头,红色的刀芒从她冰色的面具上险之又险地飞去,有人似乎听到了那寒冰的面具“咔嚓”裂开的声音。
但它终究没有掉落下来。叶青闪过后抬剑刺撩,她的动作也是十分惊奇的慢,就好像这片的时空特意为了他们把时间放缓了一样,可萧十一郎和连城璧知道这不是,是他们的大脑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混沌的状态……叶青反手就要刺入天公子的胸口,她刺进了一道残影,天公子螺旋一样旋转着离开了原处,他收回了刀,等再落地的时候,就是单膝跪地的样子了。他的刀也在地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深痕,头往下低着,像是脱了力。
叶青也落到原来天公子站立的地方。空气与时光好似重新流动起来,胸口上被搬开了两道磅礴无比的巨石,萧十一郎与连城璧只觉着自己犹如重获新生。可还没等他们收拾一下从那匪夷所思的瞬间交手中得到的东西,接下来的战斗又立刻在他们眼前发生了。那二人好像话都已经说尽,只剩下最终的比决。
之前是极慢,现在就是极快。叶青跃起像一只南飞的大雁,她风袍每一次的抖动都是一道绽放在天穹的明亮剑花,天公子也回转过身来,每一次的出刀都灵巧好似淡青的蝶翼,他在辉煌的剑光中不停地游走,二人都好似气息不需要转换,一番酣战,从悬崖的这一边打到摇摇欲坠的尽头……
幸好他们也有要借力的样子,否则的话,看他们出手只看得到大概的“观众”几乎就要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神仙之间的交流了。凛冽的崖风中,清脆的刀剑的声音朦胧的传入到他们耳朵里,萧十一郎在迷糊当中有些疑惑地想着,那柄短剑究竟是何来历,居然可以硬抗割鹿刀数次而不断?
但他很快就为自己的思索感到好笑,那等几乎可以称为神异的小剑,还有那种可以施展出“剑仙”之法的女人,她仿佛做出什么,都应该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
叶青当然知道割鹿刀的锋利,但她也可以看得出,硬出了那凄红一刀的天公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先前是用猛力将他身体里的潜力逼出,现在的他,只需要再跨过临门的一脚,就定会被逼入回光返照当中。他没办法像她一样将全部的内力布在自己的刀剑上。
叶青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就像是融入了这山间风,就像是成为了这天上云,她每一次的剑锋都会指向天公子最难受的一点上,不论他一瞬间变化了多少的招式,后续再有多少的潜藏,她都可以找到他最不想她找出的虚弱处。天公子只觉得他的胸口里有一阵气血在不断地翻涌,他面上的薄红,终于在这样的压力下一点点地褪去,在没有人看到的境况里,他的脸色渐渐地苍白起来,露出死人般的青灰。
他们一路追行了三千多里,互相之间交手了十余次,一路跨越了六七个的日月,他们终是要在一个特殊的地点做下彻底的了断……天公子的手脚愈来愈冰凉,他看着叶青的面具,倏然间,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她的身上闪现。
天公子顿了一下,然后,他的皮肤就感觉到了一种绝不应该出现在此等季节里的冰寒,就好像有一瞬间从高天之上刮来了最凛冽的冻风,那个人双指并直,食指与中指贴在那柄蓝色短剑的剑身上,她的身形有一刹那的拔高,就好像是乘驭着霜雪之风的女神,她仙姿飘飘,回首下望,流光一样射出了手中的剑器。
细细的穿透的痛楚从他的心脏处传来,这痛苦也好像是来自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天公子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他实已受到了最严重的致命伤。但他的身体更诚实,他本来就是站在最接近悬崖边的方位上,这流星的一击让他虚弱的躯体不由自主地往外一起投去,身后撞上了更坚硬的石壁,猛烈的撞击让他浑身的骨头都裂开来,剧烈的痛苦将他飘荡的神魂拉回……
他心口的空洞里“长”出了冰凌的“花”,那小剑将他钉死在了这峭壁的对面。此地本来就是一个四周都是山谷的独特的地形,而他现在就像是挂在了幕布上的 “悬尸”,区别只体现在他还没死。而不论是谁,他们只要走到这悬崖边上,只要他们往对面的方向瞧,他们都可以看到和他们相隔了几十丈的虚空外,在另外的一座峭壁石上,钉着他天公子干瘪的尸体……这是他绝对可以想象到的未来!
这是何等险恶的用心!又是何等恶毒的诅咒!他被心口的冰凌冻住在这里,只要他一日还不腐烂,人们就可以一日见到他这侏儒般的身形……天公子的面上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恐惧。
寒气剥夺了他绝大部分的自主权,他感觉自己的面上已是涕泪横流,他忍不住想要高呼出声:“……杀了我!”
声音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大,像是啼血的哀鸣。
叶青只这样静静地瞧着他,她失了自己的剑,也任由天公子的割鹿刀摔进深不见底的山谷,一片沉默当中,她终于轻舒了口气,淡淡问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
天公子的面上僵住了。他就像是被魅住了一样,不再呼喊求死,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愣愣只顾看着叶青的脸面。
叶青终于抬手,她缓缓地揭下了一整个江湖都为之惊惧的冰做的面具,她用着一张熟悉的、美丽的、还带着点柔弱的脸,轻轻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