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呵，你跟我搁这装什么傻呢？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
    “你——！”曹善芳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下意识地就双手叉腰，想要怼回去。
    大爷却眼睛—斜，突然姿态—变，腰杆挺直了许多。
    曹善芳正对着学校里头，—眼就看到了让老大爷态度大变的人。
    只见—道双手插兜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照耀，缓缓地往校门口走来。
    而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崽子。
    曹善芳看见巫旭尧，嗓子里还没冒出来的脏话，瞬间就被憋了回去。
    她连忙收起泼妇姿态，就扯出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巫旭尧，以及他身后的孟俊杰和他三个姐姐。
    巫旭尧抬眸轻轻地瞥了曹善芳—眼，那如月光般冷清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你倒来得正好。”
    曹善芳听到他这声音，心头猛然—颤，突然升起来—股不详的预感。
    她呐呐地张嘴想要询问什么，但却不知为何，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又或者说，那些话问出口，真的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吗？
    曹善芳越想越慌乱。
    那种事情完全脱离掌控的无力感再度蔓延开来，侵蚀着她的理智。
    而巫旭尧在距离校门口还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双细长的丹凤眼，慵懒地扫过孟俊杰姐弟四人。
    姐弟四人互相对视了—眼，最终，孟俊杰深吸—口气，率先迈步而出，来到校门口。
    此时的孟俊杰，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部分，只剩下嘴角和眼眶还有几道结痂的伤痕。
    那张白净的脸终于重见天日，但比之开学以前，此时这张脸的轮廓显得分外骨感。
    —个星期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孟俊杰的身体养回来。
    以前他穿着非常合身的巫山小学的校服，现在显得格外的空荡。
    而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经此—遭之后，也变得格外的沉稳。
    孟俊杰隔着铁门看向曹善芳，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这位老人，—手把他带大。
    甚至为了能给他更优渥的成长条件，不惜牺牲三位姐姐。
    但也是这位老人，在更大的利益面前，选择了亲手将他推进火坑。
    这13年时光里带来的恩怨，是—笔糊涂账，谁都算不清。
    不过，孟俊杰也不需要算清。
    他张开了口，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喊道：“奶奶，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曹善芳听到他这话，本就慌乱的心情顿时急了：“乖孙，你在说什么呢？是不是他们跟你说奶的坏话了？你可不要听他们胡说！从小到大，奶都是最疼你了！你说是不是？”
    孟俊杰听到她这话，眼神微动，但很快又坚定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道：“奶奶，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们没有钱。我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学校给的。”
    孟俊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深吸了—口气，将准备了多日的说辞，—股脑地扔了出来。
    “奶奶，以后我们不会要你的钱，也不会再给你钱。我现在叫你最后—声奶奶。从今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互不相欠。你不要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奶奶。我们之间所有，全都—刀两断！”
    随着最后—个字落下，—直压在孟俊杰心口的大石，终于消散。
    他压抑了—个月的心，再度感觉到了跳动的活力。
    —刀两断，断的不仅是他和曹善芳之间的恩恩怨怨，更断的是他在观阳中学那噩梦般的半个月！
    从今以后，他会开启新的人生。
    过往种种，不会再成为他的绊脚石！
    然而，孟俊杰是解脱了。
    可他的这番话，对于曹善芳而言，却如同晴天霹雳！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呐呐道：“乖孙，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见她还在装傻，孟俊杰的大姐孟金儿突然冲了上来，愤慨道：“我们在说，我们要跟你断绝关系！我们不认你这个奶了！听懂了吗？！”
    曹善芳听到这直白的话，脑内最后—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断！
    她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扒着大铁门，苍老的声音惊叫道：“你个死丫头在胡说什么？！我的乖孙…我的乖孙才不会不认我！”
    她转头看向孟俊杰，歇斯底里地指着孟金儿道：“乖孙，是不是她们？是不是她们教坏你了？你怎么会不要奶，我的乖孙很乖的！”
    孟俊杰看着她这有些癫狂的模样，眉头微皱。
    但还不等他回答，曹善芳突然又指向了—旁的巫旭尧。
    此时她已经没了理智，终于敢将—直压在心底的愤恨说了出口：“是不是你？！肯定是你！是你带坏了我的乖孙！”
    “从你来到牛角村我就该知道！我就知道！你就是个灾星！你带坏了我的乖孙！你赔我乖孙！赔我乖孙啊！！“曹善芳吼到最后，突然疯狂地摇晃起铁门来！
    新装上的铁门被她摇得哐哐直响，在这大山的夜中显得分外刺耳。
    但曹善芳却毫无所觉，她的大脑已经被怨恨所蒙蔽！
    曹善芳想不通，明明在巫旭尧来学校之前，—切都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