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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杀了他?”
邓布利多虽然还能动,但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仰面倒在地上,还在不断咳嗽和颤抖,手里甚至没有一根魔杖,被两名全副武装尚处巅峰的食死徒盯着,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卢修斯见到这种情况,立时放松下来,理了理狼狈的长发和袖袍,施施然抬起自己的蛇头杖,加入同僚们制挟邓布利多的伟大行动中。
“对啊,为什么?”还随口附和道。
派力斯看起来完全没有两个同僚的百般情绪,盯着前方念念有词:“黑魔王不会允许放走邓布利多,也不会允许自行杀掉…………”
诺特听进耳朵里,“不趁现在大好机会杀掉邓布利多,被他恢复过来就麻烦了。我觉得主人肯定希望他死得越早越好。”
派力斯没理他,仍旧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仿佛那里有极慑人的景象。
诺特受不了他的神棍,转向卢修斯,从鼻腔里挤出一点声音,“马尔福,你说呢?”
卢修斯做足了架势,晾了他将近半分钟,才拿腔拿调地说:“主人吩咐了任务,你们没听到吗?”
诺特一愣,连派力斯都明显顿住,迟疑地转向他。
卢修斯对于两人的反应十分得意:“我听到了,爆炸的时候主人亲口吩咐——看住他。”
诺特和派力斯面面相觑,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
“现在的问题是,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卢修斯指着地上的老人,“至于他,我的庄园有特殊的待客室,可以贡献出来。”
诺特立即说:“诺特山庄里也有间石屋,专门招待不速之客。”
“……”
“……”
两个人针锋相对,派力斯无语片刻:“你们根本没在关心主人的去向吧?”
“当然不是!”
“怎么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不由彼此仇视。
“邓布利多可以先关押进我在地窖的办公室,找人轮流值守。至于我们……压住消息,静等召唤。”
他正色道。
“我确信主人还活着。”
卢修斯和诺特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附和。
“当然。”
“我也这么认为。”
邓布利多躺在废墟里,听他们勾心斗角地讨论如何处理自己,却无暇关心。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磨骨抽髓般的大脑,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隙,一波更胜一波地蹂躏着痛觉神经,使他本就孱弱的身体愈发枯槁,脆弱得经不起一点挣扎,甚至聚不来一个荧光闪烁。
但另一个事实令这一切都无足轻重——
伏地魔会承受百倍于他的痛苦,濒临消亡。
这段时间以来,他以一种近乎自杀的方式寻求着魂器的破绽。
在哈利的魂器身份被察觉、伏地魔调转方向保养魂器的情况下,还能够彻底消灭他的希望就只存在于魂器本身。
它们以人的心扉为入口,通过精神交流摄取生命力,从而获取永生的复活。
但那是一个太艰深的领域,每一步探索、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巨大的危险、邪恶和不确定性。伏地魔已经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在上面,即使博闻强识如邓布利多,也无法在短短几年的时间追赶上他的脚步,所以他无法理解伏地魔频繁变换的外表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魂器改造。
但他确信如今的魂器已经和哈利当初拿到的日记本截然不同了。以日记本为依据的消灭魂器计划不再有效,更何况,哈利本身与伏地魔的关系产生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剧变。
邓布利多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段关系的能量。恰恰相反,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反省着。
是否能够期待傲慢者的觉醒?是否可以相信天真者的勇气?是否应该……以大善大恶之名,定义一段感情?
无数的问题,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思索过一千遍一万遍。
发生在哈利身上,在耗费了半生与之搏斗的伏地魔身上,命运尤其鲜明强烈,使他无法不回过头来,又一次反复思量。
可惜,这次时间没能宽限于他。
局势的瞬息万变,身体的每况愈下,邓布利多做了无法告诉任何人的抉择。
他开放了心防给伏地魔的魂器之一,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他与它交流,分享观点,倾吐心声,甚至回忆过去。
他纵容自己,推动自己,暗示自己,渐渐信任它。
从它变成他。
他好像又看到那个一脸虚张声势的戒备,却掩饰不住眼底深藏的恐惧的11岁男孩,站在孤儿院的单人小屋里,张口就对他说“我不相信你”。
他勒令他从衣橱里取出那堆偷来的破旧废品,他脸上一闪而过,非常短暂的不知所措。
还有那双生下来就没有羞愧的眼睛里,逐渐冷却、冰冻下来的自我。
他曾经一遍遍把这段回忆放进冥想盆里,仔细琢磨、端详,但没有哪次像是自虐地试图感受、知觉伏地魔的体会。
他早已作出关于这位史上最邪恶巫师的评判。
现在却要亲手打碎、重塑、说服自己,然后再反过头来寻找其中的破绽。
他在做什么?他在出卖自己的灵魂,给一个他早已确信没有良知的恶魔,任凭他吸收自己的生命,入侵自己的躯壳,利用自己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