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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近却不得不大量面对和邓布利多的相处记忆。
全部来自挂坠盒。
因为取回的肉身已经被改造成了冠冕灵魂的容器——虽然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实际却早已水火不侵,可以长久地陷入休眠,也可以依靠生命力的注入满血复活,是一种人形的魂器——所以拥有了一切魂器的特性。
返生反应就是独属于魂器的特性。
所谓返生,意味着从长眠中返回生命。可以是复活、苏醒、融合……中的任何情况,只要从常年沉寂的状态中恢复活性,就会发生的一系列灵魂同步反应,合称返生反应。
它可以使灵魂的每个角落保持一致。拥有灵魂主体的感情、认知、意志等状态,甚至包括必要的记忆;是源自完整灵魂本身的特性,为了复活的终极目的而延续到了每块碎片里。
也就是说,当他取回肉体,灵魂与魔力都恢复全盛状态,返生反应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不可能再如将死不死时那般拖延和逃避。
挂坠盒经历的愤怒、迷惑、不屑、迟疑……以及被迫和邓布利多相处的一个多月时间,陆陆续续、持续不断地传入,渐渐融合进原本的感知和记忆里。
公正地说,除了开始被威胁,挂坠盒之后的经历并不算糟糕。
邓布利多带着他回到英国,找了个僻静的村庄独居,总是试图跟他讨论魔法的理论。
挂坠盒一概不理,尤其涉及灵魂的秘密,更是拒绝交流,不给他任何打探的机会。
邓布利多丝毫不在意挂坠盒的冷淡,每天把他放到手边看自己做魔法实验,读书写笔记,写完还要念给他听……就是去门前的实验田里采点魔药,都要多问几句生长条件和处理手段对药效的深层次影响。
老校长的魔法造诣着实超凡脱俗,随口的问题也不乏深刻的见解和奇妙的思觉。对挂坠盒来说,能遇到有人可以交流同层次的东西是十分难得的罕见之事,听不到还好,一旦听到,心里就忍不住涌起涛涛见解,亟待吐之后快。
偏偏邓布利多听不到他的回应,还会自顾自开始解说自己的想法。话到分歧之处,往往在挂坠盒不认同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说得酣畅淋漓,自觉畅快,还会抚须开怀一笑,有时能把憋了满肚子反驳的挂坠盒气得内伤。
即使如此,挂坠盒也忍住了,从不回应。甚至连灵体也不投射+出来,任凭邓布利多一人无限独角戏。
直到邓布利多去拜访自己的弟弟,询问一幅画像的下落。
挂坠盒找到机会,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现出形象。
阿不福思不敢置信地指着他,想骂脏话,出口却被保密咒当场篡改:“赞美黑魔……!”
简直是火上浇油。
邓布利多像是没想到这一层,赶紧举起双手投降道:“消消气,阿不福思……”
死死闭上嘴巴的阿不福思七窍生烟地把他赶出去了。
“哈哈哈……”
挂坠盒肆无忌惮地大声嘲笑。
“连自己的弟弟都搞不定,真无能啊,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丝毫没有被激怒,而是有些惊异地看着他说:“该说不可思议吗……我好像第一次看到你笑得这么开心。”
挂坠盒立即笑意全无。
“你真是个让人扫兴的天才。”
邓布利多却回应:“阿不福思对我很好。我不需要‘搞定’他。”
他离开阿不福思隐居的小屋,沿着山坡向上走。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汤姆没有回到魂器里,而是以灵魂的形态跟在他身后,语气不乏讥诮。
“对你好,是指在饭前把你赶出家门吗?”
夜幕四合,草原上零零散散地闪着河水的粼粼波光。遥远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却也有些寂寥。
“我知道,你不理解那种感情,汤姆。”
邓布利多刚开了头,就知道身边的人要反感。
“闭……”
他很快地说:“其实我也不懂。”
“……嘴吧。”
汤姆惊得把话说完了,才有点回过味来,怀疑地瞥他。
邓布利多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按住被风吹乱的白胡子,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后悔了说出口,又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如果他是在吊胃口,那已经成功了。汤姆冷冷地想,但他不会告诉他。虽然他也知道,不再出口阻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总能学会的。就像我过去学会的那些高深魔法和社会交际一样……不是我自夸,无论别人说有多难,我总能很快掌握……或许你也能明白这种感觉。”
汤姆冷眼瞥他,勉强没有置喙。
“但是爱……不一样。”
邓布利多的语气透出汤姆从未见过的困惑,让他暂时压下了对那个词的厌恶……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异样。
“……我曾经,误以为自己懂得爱,也拥有爱。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大部分时候,我只是足够自恋和傲慢而已。”
汤姆微微侧目,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刀:“还有虚伪。”
“呵……”邓布利多似笑非笑地摇摇头,“或许听完我的话,你会有新的理解。”
他们走到河边,几只羊散落在浅滩处饮水,间或发出的叫声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绵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