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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孟修也被乔帆打过。
而且也是右脸。
忘了起因是什么,但应该也不重要。孟修时常惹人生气,乔帆又是最容易动怒的那一个,两个人有冲突不奇怪,多半只会是小打小闹,转头就能一起去买烟。
乔帆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你再这样我一定让你好看。”
孟修则用富有警告意味的笑容回复:“见好就收吧。”
变成了大人,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本来她是这么以为的。
孟修狠狠挨了一下,没什么怨言,只是逐渐抽回手去。他取出一支香烟,拿在手里,很久没点燃,末了又塞了回去。
车里有物理退热的速冷冰袋,他很快就拆开来,捏碎了,把变凉的包装袋按压在脸上。
乔帆也不急于下车,慢慢扳动着打火机。“以前初中的时候,”她说,“其实你做过一件特别让我伤心的事。”
他说:“是什么?”
青春期的青少年们总会在意一些大人不那么关心的东西。比如人际关系,比如义气,比如朋友。
乔帆融入集体的方式是她自己摸索的。她习惯了寻找丫鬟的位置,和最受欢迎的那个人在一起,自己就能变得同样受欢迎。她不是为了融入不良少年少女的圈子才和朋友们相处,而是为了和朋友们相处,才成为坏孩子中的一员。
可能那不算正确的决定,但放眼全世界,也没几个人能拍着胸脯打包票自己小时候从未犯过错。家里没有人,就算放学后按时回家,家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在,还不如和朋友们到处闲逛,快乐又单纯。那是乔帆当时珍视的容身之所,但孟修却说她格格不入。
他没有背着别人说悄悄话的习惯,也不是刻意隐瞒她的,只是刚好当时她来晚了。孟修在对百里颦说:“你不觉得乔帆在我们里面格格不入吗?”
“又来了吗?”百里颦没精打采地检查着指甲,抬头时懒散地抱怨道,“说好了要一起对付江荣,你们俩能不能别内斗了?轻浮男和辣妹可是左膀右臂的标配,总这么紧张我也很头疼。”
他似是而非地笑着,摆出献上忠诚的假象:“对好孩子来说,这种日子多过一天都是负担。她不是我们这一边的。”
百里颦在用力地按手机,她那部OPPO的老旧手机早就远远超过了使用期限,经常死机,气得她直接扔进沙坑:“啊,无语。”
乔帆不合时宜地走过去,百里颦正重新捡起手机,孟修却看过来,云淡风轻地朝她笑了。
那一刻,她心里堵塞着乳臭未干、幼稚到滑稽的忧郁,苦闷到无法言说,所以只是,也只能盯着将实情一语道破的他,一言不发。
但是,令乔帆印象深刻的并不只是这一天。
差不多就是那个星期的周五,她和去拍大头贴的朋友们分开,一个人先回了家。
乔帆没开灯,斜着身子蜷缩在沙发上,电影频道在播放成龙的动作电影。虽然有趣又精彩,但她没有笑出来。
门被敲响了,她穿着纯棉的睡裙,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过去。猫眼外一片漆黑,那时候的乔帆没什么安全意识,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她看到孟修独自站在门外。
说实话,他有点吓到她了。
孟修笑了笑,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乔帆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布洛芬和IRIS几张装的暖贴。
她诧异到忘了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先开口,意味不明地笑着问她:“我能进去吗?”
那大概是他们最难忘的一次见面。分明是自己家,乔帆却拘谨地坐着。孟修主动要求进门,可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复杂而尴尬的心情到了嘴边又咽下,乔帆想调节气氛,但只造成语无伦次的状况,心里七上八下。暗自咒骂这人渣怎么偏偏有张这样的脸,她抬手拂乱了头发。安静而昏沉的夜晚里,孟修自始至终微微笑着,没有嘲弄,反而有种隐秘的温柔,默默望着她的眼睛。
直到最后,乔帆一了百了,把电视遥控器给他,窘迫地说她要睡觉了。
孟修替她关掉电视机,径自走到门口,离开之前,他用很轻的声音说了“晚安”。
后来她想,他会不会是为了那句说她格格不入的话来的呢?但她猜不透,他来是想道歉,还是想重申自己的观点。
时至今日,他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孩子了。
乔帆说:“我知道你当时不是在诋毁我,或者想要伤害我。你只是发现了,我其实没有和你们一样那么叛逆的个性。你觉得我可以好好读书,上个高中,努力参加高考,普普通通地毕业。我也确实是个无聊的人。”
孟修在她频繁的呼吸声中停滞,终于,他还是说了她不想听到的话:“……对不起。”
“不要这样。”乔帆说着,打开车门走下去,她最后的宣言是,“这个就算了,没想到你现在竟然还算计我的感情……遭天谴吧。”
而他答复诚恳到充满讽刺:“好的。”
她扬长而去,孟修继续坐在车里。拿开冰袋时,侧脸还微微刺痛,他不习惯做能预判无效的辩解,只不过,眼下无动于衷收手也绝无可能。接下来要怎么做?借第三人的评价会比较好重新回到正轨。按理说她应该更迟钝一点才对,可能是他太肆无忌惮了。
就在这关头,驾驶座的门从外面打开。这次轮到他意外。再一次登场,乔帆面无表情地俯下身,长发宛如瀑布垂落,从背后滑落到胸前。她没头没尾地问:“你知道自己长得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