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页
陆念头也没抬,“柏炀,是你让我接的《清渡》。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让我接《清渡》?”
柏炀想说,那晚陆念喝醉后,他听到陆念说想回去抗摄影机。
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生生咽下。他想起他和陆念现在的关系,哪有给情敌送人头的?搞笑。
迟迟没等到柏炀的回复,陆念也没追问,继续低头翻找材料。
屋内静了下来,只有“沙沙”地纸张摩擦着发出的响声。柏炀心猿意马地翻着书,盯着上面既陌生又熟悉的物理符号,脑子里不由想起了贺父说的话。
贺父让他再想想当年为什么冲动?
其实柏炀甚少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但鉴于他一直尊重贺父,所以此刻他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柏炀撇头看向窗外,记忆回到六年前那个不太明朗的夏天。
彼时柏炀正读高三。他为了能和贺暮进一所大学,防着陆念勾搭贺暮,他没日没夜的啃书刷题。叶骞被揍得胳膊断了的事儿,还是谭琛来告诉他的。
叶骞的名誉在圈里不算太好,被人揍也是意料之中。柏炀没有停笔,继续在草纸上验算那些稀奇古怪的公式。
似乎是嫌他的态度不好,谭琛“啧”了声,“刷题刷题,你就知道刷题!人家陆念还知道为了贺暮出头,你就知道刷题!”
柏炀停下笔,顺着逻辑推理,“陆念打的叶骞?”
见他来了兴趣,谭琛笑得幸灾乐祸,说得也更加起劲儿,“是啊。没看出来陆念那小子还他妈是个情种,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一听到叶骞嚼贺暮的舌根,二话没说就把叶骞的胳膊给打折了。”
说着谭琛又凑近了些,“你说,陆念怎么就敢揍叶骞?他就一陆家的不入流小三的孩子,谁给的胆子?”
柏炀双手抱在胸前,“叶家那边怎么说?”
谭琛一笑,仿佛一直就在等柏炀这句话似的,“真当叶家是吃素的呢?好家伙,叶家可是黑白通吃的主儿。这不,叶家昨儿放了狠话,陆念动了他儿子的胳膊,他们就卸了陆念的胳膊。”
说到这,谭琛啧了声,一脸不屑,“瞧叶家说的多伟光正,还一命换一命。但谁不知道叶家的手段,谁不知道陆念的身份?依叶家的手段,就算陆念明天少了两胳膊两腿,我看都说的过去。”
柏炀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教室,只记得谭琛一个劲地在后头叫骂,“你他妈也是个情种,为了贺暮至于吗?”柏炀去找老师开假条,老师因他没有正当理由不肯放行,他也懒得多说,直直地从学校口跑了。
九月的微风拂过他略带汗意的脸颊,身后是校园保卫队的追击,还有班主任恨恨地咒骂,说他没老实学习几天,就又开始犯病逃学,一看就考不上大学。
柏炀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只知道撒开了腿的跑。直到他跳上出租车,把身后的人都甩在身后,看着快速闪过的街景,他的心跳才慢慢归位。
到了湘南别墅,柏炀前脚刚下车,后脚就遇上了陆念。二人对视,不知怎的,他归于平静的心又开始擂鼓,一时语塞。
陆念还是一如既往的文雅青年模样。在看到他后,陆念歪头轻笑,“你都知道了?”
那天的夕阳是橘红色,落日的余晖洒在陆念身上,宛如一幅漂亮的欧式古典油画。
柏炀没有吭声,依旧大步向前走,只是在和陆念擦肩而过时,他听到对方轻声说,“别误会。”
柏炀不解停脚,回眸去看陆念。对方垂下眼眸,拍了拍手上若有若无的细微浮尘,“我揍叶骞,不是为了你。”
陆念抬眸,迎上柏炀的视线,”是为了贺暮。”
柏炀听的牛头不对马嘴,他压根没听过什么陆念打叶骞是为了他。但在捕捉到“贺暮”二字,柏炀内心“轰”地炸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贺暮”二字?。他压下心中愤意,回陆念一嘲讽笑意,“揍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你以为叶家就是吃素的?”
柏炀坚信他是冷静的,至少在按下叶家门铃时,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急速流淌在血管里的声音。叶家开门的是叶骞,叶骞右手手肘上缠了个白色的石膏绷带,嘴上叼着牙签,看着就他妈欠揍。
柏炀从不委屈自己的想法,于是他一拳就轮了上去。叶骞没反应过来趔趄了下。他乘胜追击,一脚踢倒叶骞,骑在叶骞身上,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下砸。
柏炀不记得他砸了多少下,只记得最后让他冷静下来的,是柏建国砸在他脑袋顶上的啤酒瓶。柏炀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白色的校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黑色,伴着汗水和黏兮兮的啤酒贴在身上。
他感觉嘴角出了血,热乎的腥味涌进鼻尖和唇缝,他还没来得及擦拭,就在人群中看到同贺暮一起并肩站着的陆念。两人清一色地皱眉盯着他,似有什么话要说,但都碍于一脸杀气的柏建国,不敢上前。
柏炀不记得当时的心情,也不记得他是怎么被柏建国用鞭子爆抽的,只记得当晚柏建国和叶家深谈过一次。柏建国提出把柏炀塞进部队,把两个孩子隔开,这事就算翻篇结束,贺家二老也找了相熟的人前来递话,意思也是这事到此为止。叶家最后碍于各路压力,也只能默认了这个法子。
第二日,柏炀着笔挺军装,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去部队的车。上车前贺暮来看他,贺暮蹙着眉,不断警告他以后要收起暴脾气少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