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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晚晚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得悻悻坐到一旁,百无聊赖。殿内甜香萦绕,众人各司其职,时间的流淌似乎变得格外缓慢,渐渐的她有些出神。
“想什么?”
拓跋泰走到跟前她都未察觉,一双眸子失神盯着某处,思绪好似飞到了千里之外。
“唔?”她鲜少流露出这般呆愣的神情,出口的话也不经思索,“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一直怎样?”拓跋泰的手搭上她的额头。
她顺势拉过手掌,脸贴掌心蹭了蹭:“亲友俱在,郎君长伴,最重要的是,日日有樱桃可食。”
回过神来,她掀起眼皮目露哀怨,告状道:“她们全都欺负我,不给我吃你送的樱桃,这是忤逆圣意!”
这样的把戏玩了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回了,拓跋泰哪里会帮着她为虎作伥,于是径直牵起她的手。
“留在这里也是徒受折磨,出去走走吧。”。
御花园不知何时多了一处果林。
桃李杏梅,楟柰枣橘,应有尽有。甚至还搭了一处葡萄架子。
这个时节花期刚过,果树上满是绿油油的叶子,惟独杏树上结了小小的青果,还算显眼。
崔晚晚围着果树转来转去,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五月杏,六月桃,七月梨……”她一边数着果树,一边盘算到了什么季节哪些果子熟了可以吃,“八月食葡萄,九月有频婆果,入冬了就吃橘子!”
拓跋泰揶揄:“小碗以后用不着偷青梅了。”
“才不是我偷的,是郎君偷的。”崔晚晚倚进他怀里,双臂环腰,昂首娇嗔,“等我想吃的时候,你要给我摘。”
“好。”
还有一棵樱桃树,挂果的树被整株移栽过来,如今枝头红缀,宛如玛瑙。
“郎君可知,樱桃为何又名含桃?”
崔晚晚站在树下,红绿浓艳却不及她容颜三分,她垫脚仰头,够着枝头一串樱桃,用口衔下,转而送去给拓跋泰。
牙齿咬破柔软的果皮,软甜四溢。含桃含桃,原来是美人口含樱桃。
“这回的总不酸了吧?”崔晚晚歪着头笑,“陛下觉得是青梅好吃,还是樱桃好吃?”
又挖坑给他跳。如今一提到“青梅”二字,拓跋泰脑中的弦瞬间紧绷,回答得万分谨慎,否则又是一场醋海翻波。
“青梅也好,樱桃也好,”他俯身在她唇上狠狠辗磨,“都不及晚晚好吃。”
崔晚晚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耳鬓厮磨一番,两人牵手坐到葡萄架下。此时藤蔓尚未长成气候,软绿细细攀附在架子上,还稚嫩得紧。
“晒。”
崔晚晚嫌阳光灼热照着了脸,于是把拓跋泰推过去挡住,自己则缩进他的阴影里。
“鹌鹑样儿。”拓跋泰见状打趣。
“陛下羽翼丰满,理应为臣妾这样的雏鸟遮风挡雨。”
“谁家的雏鸟有你那么凶?腰斩大臣,沉塘嫔妃,眼睛都不眨一下。”
崔晚晚“腾”一下坐直,美眸瞪起:“他们先欺负人,还不许我还手了?”
“朕不是这意思。”拓跋泰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脸颊,“朕不想你脏了自己的手,凡事有朕,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
他眼中的疼惜不是作假,崔晚晚与之对视,有些想哭。
“可我也想你开心,但你总是瞒着我。”她吸吸鼻子,“那个被杖毙的宫人说了我什么?惹你发那么大的火?你还不告诉我。”
拓跋泰摇头:“虚妄之言罢了,不用理会。”
“哼,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左不过是拿我的从前说事。”崔晚晚垂眸,咬了咬唇,“其实,以前我……”
她正要敞开心扉一诉衷肠,余光却瞥见福全匆匆而来,站在不远处踟蹰,神情肃重,她只好把话咽回去,喊他过来。
“大监有何事?”
福全上前禀告:“方才太傅府前来报丧,江世子病故了。”
江恒死了?
不仅是崔晚晚诧异,拓跋泰也大为意外。
江恒患有先天不足之症,虽然无法根治,但只要长期细心调养,应该是性命无虞的。江肃唯有此子,一直以来都金尊玉贵地养着他,断不会缺医少药,甚至要寻龙肝凤髓也不在话下。虽说如今江家失了势,但爵位仍在,拓跋泰也没有苛待他们,这个节骨眼上江恒怎么就病逝了?
福全斟酌询问:“陛下是否赐奠?”
通常朝臣去世,皇帝都是遣官赐茶酒以表哀悼之意,但江家地位特殊,江恒又是拓跋泰义兄,就算是作表面功夫,天子也应该表现出亲厚之意。
拓跋泰沉默半晌:“朕去一趟。”
太傅府已设好灵堂,大门口挂上白幡,阴阳先生与做法事的僧人也都到齐,各自写殃书、念经超度。
得知天子亲临赐奠,江府上下慌忙接驾,所有子孙族人跪迎大门外。只是不见江肃,他一把年纪却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悲事,实在是受不了打击,晕厥病倒了。
来之前拓跋泰换了素服,还亲手带了一坛酒。
不管与江肃之间有怎样的恩怨,对于江恒,拓跋泰确实是把他当兄长看待的。
从前还在安乐王府的时候两人就相识了,江恒自幼体弱,无法如常人那般奔跑跳跃,在其他男童上蹿下跳爬树翻|墙的时候,他都是静坐一旁默默关注,提醒众人小心别摔下来。他小小年纪已是十分老成,性子也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