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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湛婉拒了回京入阁封侯拜相的圣意,而是选择暂时留在岭南,此地战后百废待兴,正是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腊月京中连下几场大雪,拓跋泰返京只见四处白茫茫一片。回宫后他稍作休整,便吩咐福全把金枝公主抱来。
如今小公主已经满了周岁,正在蹒跚学步。拓跋泰离京半年,小孩子自是记不得他,瞧他朝自己伸出手来,反而怯怯往袁婕妤怀里缩。
袁婕妤神情尴尬,连忙解释:“公主还有些怕生。”
拓跋泰点头表示知晓了,不由分说把金枝接过来,然后高高举起,袁婕妤见状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咯咯咯——”
只见拓跋泰举着金枝飞上飞下,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而他一张冷脸竟也难得的展露笑意。不一会儿金枝就喜欢上了这个高大男人,乖巧伏在他肩头。
拓跋泰教她喊“父皇”,金枝还不太会说话,吚吚呜呜发音不清,但他很有耐心,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他看着金枝的眼神很慈爱,只是偶尔会出神片刻,仿佛是在看其他人。
袁婕妤默默站在一侧,望着这样“共享天伦”的场景,欣慰之余却又觉得心酸。
这一年的除夕,宫里仍是照例按制,召重臣宗亲入宫伴驾守岁。与去年不同的是,这一回只有天子独坐于高台之上,身旁空荡荡的,正应了那句“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不过嫔妃们倒是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自从贵妃离宫修行,她们的心思又渐渐活络起来。不过拓跋泰回宫以来,除了偶尔见见金枝公主,并没有进过后宫,袁婕妤也只是作为养母送公主去陪伴圣驾,不曾受到临幸。但众女心生期盼,觉得来日方长。
酒筵过半,拓跋泰起身离席,慢慢往后宫而去。福全跟了一会儿,大概猜到圣上要去哪里,于是暗中挥退了其他侍从,自己则远远跟在了后面。
自从崔晚晚离开之后,长安殿就被封了起来,再也没人进去过。拓跋泰推开殿门,厚厚的灰尘窸窸窣窣落下来。
庭院里的陈设都没有变,但所有东西都不一样了。冬日大雪冻死了所有草木,那株曾经开出灼艳花朵的木芙蓉如今枝丫荒芜,连旁边的秋千也变得破败。石几石凳上还残留了夏日青苔的印记,但这个时节只剩下冰冷刺骨。
荡秋千的人如今不在,坐在凳子上喊他烤肉的人也不在,只给他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拓跋泰坐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给她摘过青梅,她说酿了酒,就埋在了芙蓉树底下。
挖开泥土,果然有个酒坛,他把坛子取了出来,揭掉了油纸和酒塞。
随便找了个酒杯,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
梅子酸涩,泡进去把酒液变得又涩又苦,他慢慢尝着这杯酒,最后觉得回味竟然有些甘甜。
像她那般嗜甜如命,一定还胡乱加了糖进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一笑,无奈摇头。
钟鼓敲响,爆竹齐鸣,宫里在子时放出最华丽的烟花焰火。
拓跋泰端着酒杯,抿着唇齿里的涩然,抬眸望向天空中热闹的烟火绚烂,自言自语:“又是一年。”
第90章 过客 尽管众生皆苦,但世间仍……
元正过后, 就有大臣上书请求今上扩充后宫广纳嫔妃,早日为大魏皇室衍育子嗣。
拓跋泰一句“不合规矩”就把人打发了回去。
选秀通常三年一次,今年距上次选秀正好是第三年, 只是那次是秋季颁的旨, 若说不合规矩其实也不全对,差的只有月份而已。
这个消息传到后宫, 嫔妃们都不安起来,进宫快三年了,众女皆是无宠,大家都是一样的混日子, 谁也不嫉妒谁。但倘若要来一批新人,万一又出个贵妃怎么办?
嫔妃们都不愿坐以待毙,于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想再为自己搏一搏, 接下来拓跋泰明显感觉到“偶遇”“邂逅”这些事来得太过频繁。
他把福全拎到御前敲打了一顿, 福全又去敲打了底下人,这下天子跟前终于清净了。
说到底他心里还留着一丝执念与期望, 尽管明知渺茫,可他还是不想就此放手。
崔晚晚还没有用那道圣旨, 所以她仍是贵妃,只是离宫修行而已,也许有一天她会回来, 他在等她回来。
等等, 再等等……
正月十五,崔浩来了罔极寺,直接进去找妹妹。
崔二公子俊美无俦且风流倜傥,又惯会跟女人打交道, 即便是寺中比丘尼也对他格外关照,只要是他来到访就没有不通融的。
“换件衣裳,同我出去。”
崔浩一来就是命令的口气,惹得崔晚晚朝他丢白眼:“不想动。”
崔浩干脆拉她:“你又不是真的尼姑,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作甚?快随我走,咱们去逛灯会。”
“我既然身在佛门,就要守清规戒律。”她拒绝得一本正经。
“少来这套。”崔浩嗤笑,“你偷吃烧鸡的时候怎么不说要守规矩?”
崔晚晚伶牙俐齿地反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说着她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吃……”
“那你以为烧鸡哪儿来的?”崔浩斜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得听我的。”
佛兰也劝她出去看热闹,积极为她更衣梳头,崔浩见状特意叮嘱不要给她挽妇人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