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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三若有所思地蹲下身子,拍了拍身边的石头,他闭上眼睛感受林间细小的风,那些风杂乱无章,从树叶、枝桠的缝隙里穿行而过。
“黑森林的路一直都会变,但是这次,风是乱的。”叶三微微蹙着眉,道:“应该来了不止两拨人。”
湿润的树叶堆积在碎石头上,散发着土腥气。黑森林的路永远在不停地变换,但是风会从道路的尽头吹到眼前,可如今,无数的风是乱的,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就像一个线团,那根露在最外面的线头消失了,很多的线乱糟糟缠绕在一起。
高大的老树把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偶尔有一点薄弱的阳光从树叶间隙射下来,落在湍流的溪水里。乱七八糟的风声呜呜的,汇聚在一起,然后越来越响亮。
像一根很细的箭,裹挟着巨大的风浪,从暴风眼里疾射而出。混乱嘹亮的声响刮擦着耳膜,叶三一瞬间弹跳起来,往老树背后奔去,狂叫道:“是箭——!”
与此同时,三根短短的小箭从树林深处射来,发出洪亮的声响,小箭经过的树叶都被燎成焦黑色,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逼来。
那三根小箭越来越低,朝叶三头顶直射而来,他感到一阵滚热的烫,来不及思考就往泥地上卧倒,树叶和黑泥扑上脸的一瞬间,那三根箭直直地飞过他的头顶。
噗的一声,朝那位老修士撞过去。
叶三趴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顶,被刚刚的热度烧焦的几缕头发一扯就掉,他回头看看那三只小箭的落地点,这才发现它们围绕着老人,包围成一个圈。
三个箭落在三个点,按说看起来不会像个圆,但是小箭悬浮在半空中,颤抖着想要往地上扎,每一根箭上都泛着浅白色的光,就连成一个很圆的圈。
穿着麻布袍子的老年人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两个拈成诀的食指上,散发着一道细小的灰色痕迹。
灰色的光和浅白色的光不停抗争,那三只小箭想要把老人紧紧禁锢在地上,小箭慢慢地颤抖着不断往下扎,而老人意态闲适的一张脸上,终于有汗滚了下来。
叶三猛地爬了起来,屏住呼吸,直直地朝那三只浮在空中的箭看过去。
很多话本里说过飞剑、修士和灵气,而这些东西终于在这一天从话本里走了出来,一个神秘莫测精彩绝伦的世界似乎在这一刻撕开一角。
周围的树林很安静,可深远漆黑的林子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危险的存在,让叶三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压迫感。
他坐在地上,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发生的一切,肩膀却慢慢地僵直起来。
那三只小箭只围住了老人,年轻人见势不妙,猛地跌坐在地,伸出右手两指捏出一个诀。他的双唇不停颤抖,似在飞速念经。
可他开口片刻功夫,三支小箭猛地光芒大作,星白色的光芒照亮周围树林,年轻人猛地被震飞数米,直撞在树杆上,喷出一口血来。
树林深处安静了片刻,只听得树叶晃动的声音,那股莫名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在叶三几乎恶心欲呕的时候,终于有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道:“当年有胆子偷师学艺,如今怎就如此废物。”
话音刚落,三柄小箭发出噗一声轻响,齐刷刷插入泥地里,只露出一截白色的箭羽。
老人的手猛地垂下,脸上显露出一种灰败的神情,他慢慢闭上眼睛,叹息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也值得让清虚宗的传道人找上门来吗。”
那道声音微微上挑,带着某种不屑一顾的自傲,道:“张清远,当年你改换面貌,替换同村人名额进入内门,本也算是天大机缘,可你不思进取,盗走内门三本经书远遁他乡,现如今天命将至而不能破镜,这样的你,也值得让清虚宗追索几十年?”
叶三拍了拍几缕枯焦的碎发,弓起身子慢慢往后爬了几步,试图离场上的距离更远一些。
老人挑了挑灰白色的眉毛,道:“既然如此,何必拦我。黑森林中贝母将要出世,难道因为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清虚宗也不得不和我们这种人抢夺修行资源了吗。”
那道声音一顿,像被揭开某道伤疤,却猛地笑了起来,“当年三山主说,既然能够盗走经书,也是你的机缘,圣道人曾言,有教无类。纵然是个窃书小贼,若能将此书传至有缘人手里,也是造化。”
老人沉默片刻,道:“论胸襟,确无几人赶得上当年的三山主。”
“可我要拦你,只是看你这当初的偷书贼,不太顺眼。”
老人恍然道:是了,阁下既是清虚宗的传道人,看我这窃书贼不顺眼,也是理所应当。
“蠢货。”那声音愠怒道:“在内门学道三个月,拿走三本藏书阁经书,如今年近六十,还踏不出知微之境,清虚宗内门怎能走出这种废物。”
叶三听了这话,才知道中年人的不顺眼所为何事。不为当年陈芝麻烂谷子的鸡鸣狗盗,而只是为了,学我清虚宗道法,窃我清虚宗经书,就该学得风生水起,怎能如此废物。
“我今年五十六岁,知道自己怕是等不到破镜那一天,才来黑森林中撞撞运气,石王贝母虽是传说,但的确有集聚天地灵气为己用的作用。”
“石王贝母?”中年人的声音猛地曲折起来,像层层波纹在树林之中跌宕穿行,叶三心中一惊,知道那位树林深处的中年人也遇到道路突变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