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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内的高塔和角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三个人的影子投射在狭窄的巷子里,诡异地飘动着。
上元节过去没多久,很多灯笼被没有卸下来,它们在冷风里尴尬地飘荡着,不时发出轻微地沙拉声。
白见尘礼貌地微欠身子,说道:“我本来并没有很想杀你,但是三学官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苍蝇飞久了总是会让人厌烦的。更何况……”
他礼貌又疏离地看着叶三,道:“就凭你,为什么也敢拿起这把刀?”
叶三并没有理会白见尘深藏的恼怒,他平静地举起刀,说道:“因为,这是我的东西啊。”
这句话在不同人耳里,可以被理解成不同的意思,白见尘叹然看着这把长刀,说道:“我第一次看见这把刀的影像,是在清虚宗内门的武库里。自三山主仙逝之后,这把刀流落黑森林,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可以不知道三山主是谁,也可以不知道这把刀叫什么,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我今晚是来追杀扰乱考场秩序的小贼的。”
白见尘的目光很平静,在和叶三发生了一系列摩擦之后,他终于表现得像一个天才修士了。
追杀分割成两个字,就是追和杀。
叶三猛地僵住了身体,如狂风暴雪一般的气息充斥在巷子里,就那么一抬眼的功夫,他如同站立在山崖之巅的一颗小树,狂风吹进他的衣襟,带来一股悚然刺骨的寒意。
他很慢地握紧了双手问道:“想杀我?”
白见尘漠然地点了点头,道:“青城山的叶小师叔?可惜啊,我今晚杀的不是叶乘风。”
他从清虚山门中来,带着他那把银色的袖剑。他见到了上京城,这座城市有繁华的宫殿,也有阴沟里的老鼠。
他二十年长于青山白露之中,见多了灵秀风骨与无双武力,是以无法容忍那些肮脏又弱小的杂碎。
天地之间,夜风吹拂。
晚风吹过宁静沉睡的上京坊市,吹过那些高台、木塔、飞扬的铜铃铛,然后落在了小小的巷子里。
看着白见尘一双漂亮的眼睛,叶三忽然绷直了背。
狂风暴起,灰墙之下,剑气横行。
明亮璀璨的剑气自长袖之中横飞出来,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咆哮着冲向天空。
暴风雪来临、冰川滚落、山海奔腾。无数道风自那道袖子里飞了出来,涌进窄小的巷子里。
叶三想起来一件事。
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但是他的确在上京忘记了一样事情。
上京的人对他很尊敬,这种尊敬居然让他放松了警惕。
这里是上京,是整个天下修士最多的地方,也是虎狼最多的地方。
黑森林里戴着竹斗笠的杀手,境界不过玄景。而仅仅一个竹斗笠,就差点让他们彻底死在了石桥村旁边。
白见尘是谁?
无数剑气从天地之间奔袭而来,恍如风雪地寒意降临在灰墙之下。
空气中的灵气扭曲凝结,那堵被大火烧得漆黑的墙面,慢慢开始消融。
黑色的烟灰、青色的苔藓、灰色的痕迹,他们就像融化的冰雪一样,变成一团团泥泞的灰迹,不断从墙面上淌落下来。
坊市内残留的灯笼,在狂风之中猛地大幅度摇晃起来,它们从绳子上不断跌落,又在狂风之中被吹得越来越远。
灯笼落在巷子里,风雪落在巷子里,星光落在巷子里。
巷子里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冰雪的源头,两个是山下的小草。
墙壁上的黑色痕迹仍然在不断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石砖。云清站在暴怒的灵气里,扭头看了一眼砖头,然后往叶三背后跨了一步。
他抄着双手,干净又冰凉的眼睛很认真看着巷子尽头。
狂风吹过他们的皮肤,几道血痕登时显现。云清安静地垂下眼睛,轻轻握住了拳头。
灯笼砸在地上,蜡烛倾覆霎时燃烧起来,巷子里燃起一堆一堆的灯油,看起来非常残败。
狂暴的灵气即将爆炸开来的时候,云清的目光中,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没有修炼过的男人。
男人从巷子的尽头走出来,不紧不慢地站在了两拨人中间。
风雪一瞬间消融,狂风一瞬间静止。白见尘看着眼前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张庆?”
张庆朝他笑道:“上京城内岂可肆意动武?如若明日京兆府尹发现有人横死在大康坊边,在下又要辛苦几天查找凶手。如果凶手再一次查到清虚宗头上,陛下恐怕又要生气了。”
他的布鞋往前跨了一步,踩灭了地上没有烧完的灯笼,“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上京城内岂可随意玩火?”
白见尘慢慢地抬起头来,他很优雅地收起双手。那飘动在晚风中的衣袖很典雅,也可以爆发出很寒冷的剑光。
他笑了一声,说道:“张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保住他,然而上京的事情你可以管,上京外的荒山和渭水你管得了吗?你若真的想让他活命,就让他这一辈子在上京当缩头乌龟。”
张庆点点头,微笑道:“在下记住了。”
白见尘的背影优雅地消失在巷子里的时候,张庆叹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子打量着眼前两个少年,道:“的确是我这几天见过的……最弱的两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