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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璟听信赶到后台,尚玉楼见他十分惭愧,躬身行礼:“小谢,实在对不住,我这里人手不齐,刚才一个孩子伤了脚,不能登台了,不如我再上去唱一回?当然,这是我戏班失误,两回也是应该,全听主家的。”
若是白虹起安排的,也就罢了,但这出戏是台下一位老掌柜点的,已唱了一半,实在不好改。
谢璟身旁的一人问道:“给他换个不打紧的角色,只跟着跑两步呢?”
尚玉楼苦笑道:“若要硬上,也是可以,只怕下来之后脚就废了。”
谢璟过去蹲下身看了下,扭伤脚的少年正被小糖等人围着,他们见谢璟过来让开一个位置,小糖挨在谢璟身边低声飞快道:“楼梯上被人抹了油,原是不会伤这么狠的,他个子高,垫在下头接了我们两个人才……”他年纪尚小还不会遮掩情绪,说到后面带了鼻音,见尚玉楼过来低声道:“班主不让说。”
尚玉楼是个戏痴,对戏、对戏班要求都严格,戏班出了事,这人也不会怨怪到主家身上,开口依旧是想办法找补,还是想自己上台。
谢璟听他嗓子沙哑,知道他奔波赶路,今日唱上两场已是极限,再累要伤了嗓子,摇头拒绝了。
他沉吟片刻,道:“你找个只翻跟头不开口唱的,我去。”
尚玉楼愣了片刻,惊喜道:“你肯去?”
谢璟点头。
尚玉楼立刻重新安排了,回身对谢璟道:“小谢,你还有什么要求?”
谢璟想了想,道:“给我找把趁手的兵器,结实点的。”
尚玉楼:“啊?”
前台,宴席上。
锣鼓响了一次,还未有人登场,引得下头人纷纷议论,坐在后排的也不知是哪一家,还吹了口哨,催着人出来。
前头琴师额头上冒了汗,锣鼓又响一遍,这回,角儿登场了。
只刚一亮相,迎头一个倒彩。
尚玉楼隔着幕帘,掀开一丝缝隙偷偷查看,眼神很快落在最后一排,那里黑乎乎的一时也看不清坐的都是什么人。他从艺多年,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一边拧眉一边低声吩咐戏班里其他人要格外小心,但话还未说完,听见前面紧接着又是一个倒彩。
尚玉楼心想不好,今日这是有人故意找岔子。
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
一把茶壶从台下猛地掷过来,正冲口中唱词的“美猴王”门面,那人偏身躲过,但嘴里的唱词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打断,一时破了功。
后排果然又是一阵哄笑,有人站起身,一身黑绸衣卷了袖子指了台上嚷道:“瞧瞧,也不过如此罢了!这白家请大伙儿看的戏,也不过如此!”
有这么一个茶壶带头,紧跟着就扔了其他东西,有些落在台上,有些砸到前排宴席宾客的桌上,把客人吓了一跳,好些都急急忙忙要走,但到了门口,却被堵住了路,不让出去。
后排的人走上前来,为首的是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身黑色绸缎锦袍,脸色苍白眼神阴鸷。他盯着台上,正一边转手上的翡翠扳指一边叫好,他这边喊一声,身后跟着的十几个黑衣打手也跟着喊一声,只是声音不齐,还有吹口哨的,一听就是故意喝倒彩。
他们这一闹,其余宾客也不敢再坐着了,额头上都冒了汗,瞧了左右跟白家人低声道:“我,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实在耽搁不得,不若我先回去?改日再设宴,回请白掌柜。”
白家作陪的人也瞧出有人闹场,连忙让护卫送了对方离开。
半路上却被那帮打手拦住,走在前头的男人开口道:“各位掌柜的慌什么,再听一会,好戏还在后头。”
宾客里有认出他们是帮会打扮的,不想惹事,拱手道:“这位好汉,我们只是来吃顿饭、听个戏,不如放我们回去吧?”
黑衣男人似乎很满意他胆小的样子,心情大好笑了几声。
他不发话,身后的几个打手就不放人,他们统一打扮,人也长得精壮,显然有备而来,在那推推搡搡就不让人通过。
黑衣男人咳了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他身后的打手抓起旁边桌上的一只茶壶,又扔上了台!
这次被台上的一位仙君妆扮之人用手中齐眉棍反手打下,茶壶摔到对方脚下,溅起热水,正撒在黑衣男鞋面上。
黑衣男人脸色不好,骂了一声:“找死!”
他身后两个打手跳上台来,一脚把台上的案台椅子踹倒,骂道:“我看你们几个臭唱戏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话音未落,就被“仙君”迎头劈了一棍,哀嚎一声就地滚了一圈。那打人的武生上了油彩,模样英俊凌厉,气势身段十分醒目,带着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高傲,踢腿又踹翻一个,也不等台下人有反应,一声不吭,衣摆提起向腰际一塞,手持一根齐眉棍,一个箭步跳下台来,直奔闹事之人。
擒贼先擒王。
打,就打当中带头喊得最响的!
谢璟一下去,台上那几个武生也不含糊,尤其是小糖等人,半大小子一把子力气,也都操起家伙,跟谢璟一同蹦下台去与对方那帮打手们缠斗起来。
两边都是十几人,谢璟这边一人能打三五个,手上棍子稳准狠,专门敲狗腿,一扫一片。
他这里动手,白明禹也跟着下了手,他身边常年带了俩护卫,来宴席上也只做小厮打扮,这会儿趁其不备撂倒了几个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