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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阿娜塔西亚,”楚恪问道,“她的死跟SYM1型赛博格有关吗?”
痛苦的神情在医生面容上一闪而过,随即她再次切断了面部表情链接。
“不能确定。”医生说,“SYM1型的赛博格接口非常丰富,链接所需要的时间因人而异,而长时间的手术往往会有不良反应。这些都是概率性的问题,不能直接指向阿娜的死。”
“你提到SYM1型赛博格的接口丰富,”楚恪敏锐地追问道,“实际上,我们也在其他人那里听到了这个观点。SYM1型是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提供的几乎免费的产品,为什么会有这么丰富的接口?”
“这也是赵艾可最关注的地方,”医生说,“我没有确切答案。可能是设计失误。SYM1型升级到更贵一些的RETRO型或者FUNC2型,实际上是减少了一半神经接口数量,成本反而是降低的。”
一个影响成本的设计失误,整整七年都没有更改?楚恪不太相信。他有种感觉,这一点与赵艾可发现的真相直接相关。
第17章
和医生的谈话随着威尔的观察时间结束而结束,楚恪和威尔留下联络电话后便起身告辞。
回到车里,楚恪收到了安东的来信。监控申请已经批复,他们可以拿到监控资料,但海参崴废墟管理局的计算资源不够,要么他们现在就把原始的监控资料复制拿走自行搜索,要么就等废墟管理局再花三天时间替他们完成搜索。
楚恪关掉虚拟投影,直接看向威尔,后者摇了摇头:“抱歉,计算单元算力不够。我不可能比废墟管理局的计算集群快。”
楚恪悻悻收回了视线,给安东回邮件。
“该多给你做一些改造的。”楚恪感慨道。
“您已经替我付钱做味蕾改造,”威尔说,他注视着楚恪的侧脸,“谢谢您。”
“要还钱,还要算利息。”楚恪边回邮件边随口道。
威尔应允道:“好。”
楚恪抬头看他:“你挺有自信。派遣专员不是没薪水吗?”
“总有办法的。”威尔回答得颇为认真。
楚恪笑了:“嘿,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老是把我的话当真?”
“因为我在乎您。”威尔说。
这话让人很难回应。楚恪想要反驳,却想不出来为什么要反驳。他闭上嘴,从车上的抽屉里掏出来一把谷物棒,拆开了其中一根的包装,递给威尔。
“……什么?”
“尝尝。”楚恪说。
威尔想起之前的玩笑话,笑了起来。他接到手里,小心翼翼地将谷物棒放进嘴里尝了尝。威尔低着头,楚恪看不见他的表情,大概SYM1型赛博格的表情也不足以表现威尔的心情。
一年。楚恪想。威尔一年前成为赛博格,那现在,他应该算是个一岁大的赛博格,一个赛博格宝宝。这个赛博格宝宝终于得到了虚拟味蕾,第一个品尝的却是这么难吃的食物。楚恪一方面感到抱歉,另一方面又觉得有趣。
他问道:“怎么样?”
威尔微笑起来:“确实很难吃。”
“告诉过你了。”楚恪说。
威尔没有回答,楚恪侧头看过去,正望进威尔的眼睛。那双玻璃的双眼映照出楚恪的身影。楚恪一直觉得SYM1型赛博格跟塑料娃娃差不多,但与威尔对视的感觉不同。他确切知道威尔正从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注视着他。这种认知有时让楚恪坐立难安。
真奇怪,楚恪想,一个赛博格,情感的浓度却远超于他这个普通人。移植手术把人类的身体变为机器,社会把人类的灵魂变为机器。
“你知道你可以切断面部肌肉链接的吧?”楚恪说,“像医生刚才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我知道您更喜欢容易看穿的人。”
这个回答让楚恪有些无奈:“威尔,我已经说过几遍了。你不用这么讨好我。你不用在乎我的喜好。我不会因为这个区别对待。”
“我并不觉得这是讨好。”威尔认真道,“我只是尽我所能让您快乐。这是我的愿望。”
楚恪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喜欢我?你不喜欢我的话,咱们可以做搭档。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搭档。”
“我们不是搭档吗?”威尔说。
“不是这种操蛋的探员——赛博格助理的模式,我说的是真正的搭档。”楚恪伸手比划了一下,“搭档不能事事以我为先。我做出错误判断怎么办?搭档应该是两个独立个体。”
威尔怔了怔,颔首道:“原来如此。”他沉默了片刻,“恕我暂时无法改变这一点。”
“你可以,你聪明得没边儿了,你就是不想改。”楚恪靠上座椅,望着车顶,“我已经感觉到了。威尔·杨,你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保持距离。当初应该直接把你踢出去的。”
“如果那的确是您的意愿,您现在同样可以申请调令。”威尔体贴地提议。
“没门儿。我花了大价钱给你改造味蕾,可不是为了把你送回劳动调遣局。”楚恪说。
威尔微笑起来。
楚恪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在明知故问,恃宠而骄。
落了一夜的雪到此刻已经停了,但积雪仍然堆满了海参崴的每一个角落,从街角到房檐再到信号塔外的铁丝网。楚恪在车里坐得憋闷,干脆下车开始沿街散步。因为那句明知故问,楚恪没带上威尔,而是把他丢在车里等安东的消息。这行为不怎么专业,但楚恪觉得得怪威尔。在他那套十四行诗面前,楚恪实在很难维持工作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