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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的元襄闻声,皱眉瞪他,向他使了一个闭嘴的眼色。
不料祁阳王视若无睹,一瞬不瞬地盯着盛朝年轻的皇后。
“这……”
顾菁菁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一霎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在元衡打了圆场,紧紧牵住她的手,黑眸锋锐,暗藏着几分防备,“等朕闲下来,一定带皇后到皇叔那边小聚。”
“好,好。”
祁阳王对上他的眼神,眸色亦有些意味深长,少顷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拽着他登上高阶往殿内走,含笑道:“陛下,臣有些私话想与您说。”
元衡回头去看,“诶,皇后她……”
“烦请娘娘在这里斟赏一会,臣很快就给陛下说完。”
叔侄二人嘀嘀咕咕,顾菁菁却是磨不开颜面追过去了,只能站在原地等候。
元襄距她只有几步之遥,她步子一旋换了个方向,目光落在不断奔跑的小狗身上。
可惜好景没有多长,她的眼前就出现一身雍容的衣袍,绯紫缭绫衬底,江海牙纹在其上熠熠生辉。
“菁菁,顾盈的事与我无关,我没有碰她,是她刻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低沉的声线传入耳畔,顾菁菁微咬唇心,不情愿的抬起眸子,“斯人已逝,王爷何必再解释这些。”
她冷淡的模样化为冰锥,刺痛着元襄的心,“你就不能信我一次?”
“信你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要跟你出宫吗?”
顾菁菁凝着他那张稍显瘦削的面庞,微微勾起嫣红的唇,笑意不达心底,“相安无事,便是你我之间最好的结局,别再自诩深情了。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不好吗?”
元襄一时哑然,攥紧拳不知所措。
他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可他早已深陷泥淖,拔不出,挣脱不掉。
心口紧缩起来,他只能深深呼吸,“我放不下你,亦做不到那么深明大义。”
“我知道,你就是自私之人。”顾菁菁前迈一步,抬头盯着他落寞的眉眼,“你现在,怕是恨不得拉我跟你一起下地狱,如此才好。”
她话音儿的嘲讽让元襄心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到最后只吐出几个字:“不是这样。”
若他真想与她坠入无间地狱,那大明宫早已兵戈相交,元衡早已身首异处。
说白了,他不过是疼惜她这一条命,怕她追随元衡而去,这才迟迟不敢动手。
饶是将这一切说出来,她也不会信,更不会有半分感动,或许还要嘲他一句“自作自受”。
也对。
的确是他自作自受。
咧咧秋风袭来,元襄眼睁睁看着顾菁菁背身离去,如坠冰窟,身和心都伤透了。
直到元衡火急火燎的走出紫宸殿,他漠然侧过身去,阖眼逼退眸中的盈热。
那厢帝后像对儿鸳鸯似的聚在一起,元襄却默默站在一边,极力掩饰着哀戚和落寞。
祁阳王缓缓走到弟弟身边,心知这两人怕是话不投机,叹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而元襄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关切疼惜的模样。
不多时,元衡走到二人面前,客套说道:“三皇叔远道而来,不如今日留在宫中用膳吧。”
祁阳王瞥了一眼元襄,含笑摇头,“不了,臣跟摄政王随意吃吃就好,待到千秋节再聚一聚吧。”
说完,与帝后二人拜别。
待顾菁菁踅身离开时,素来眼尖的祁阳王看到了她耳后的一颗痣,临近发际,朱砂色,小小的,趁着她白瓷般的肌肤,甚是艳丽。
记忆如滔天洪水般袭来,他遽然想到血雨腥风的那一年——
漆黑的山林,呼啸的鹰魈,刀剑铮铮,厮杀漫天。
“别愣了,快走。”
元襄的催促声揪回了他的神志,他登时清醒过来,阔步追随。
今日元襄告假半日,在府邸设宴款待兄长,没有同僚,没有舞姬,只有丝竹袅袅,悦耳绕梁。
虽是颇具雅兴,但与奢阔的王府相比,未免有些清汤寡水了。
祁阳王纳罕问:“你府上那些绝色佳丽呢?”
“送人了,她嫌我脏。”
元襄轻飘飘说了一句,端起手中金螺杯,列酒灼喉,让他微微蹙起眉峰。
祁阳王愣了少顷,随他一道呷了口酒,目光幽幽望向前方,“十年前,你我在嵇山围剿太子残党,当时你救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可还记得?”
第43章 故人归身不是客
那一年太子逼宫失败,叛军丢盔卸甲,逃出长安,被禁军赶至嵇山深处。
嵇山前麓乃是长安外一处风景胜地,每到春日游人如织,赏花踏青好不热闹。而腹里阴森,古木参天,又有妖物野兽频繁出没的传说,鲜少有人往深处走。
时值傍晚,禁军领到陛下御令。恰逢祁阳王身在长安,便随着弟弟一起外出平叛,与西平侯、顺安伯、英武大将军兵分四路,包围嵇山。
他与元襄率军自东麓而入,行至一处断崖时受到了叛军的埋伏。元襄肩部中箭坠下山涧,直到翌日清晨他才在下游寻到以碎袍角遮面的弟弟,其身后还背着一个酣然入睡的小姑娘。
二人汇合后有探人来报,西平侯在南麓发现了叛军踪迹。
元襄刚及弱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当下把小姑娘抛给他照看,兀自率军前去围剿,誓要以牙还牙,让叛军抵偿他身中的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