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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蹲下身,牵起阿沁的小手,问:“今日几时起的,睡的可安稳?”
阿沁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才道:“刚刚孙妈妈将我唤醒的,可阿沁还想睡。”
音音心里的担忧又加了几分,这几日沈沁益发嗜睡,睡梦中也不安生,皱着一张小脸,来回扑腾,似是极不舒畅的模样。
她捏了捏她圆润的小鼻子,又问:“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有千万记得告诉阿姐。”
沈沁看着姐姐近日来益发消瘦的脸颊,伸出小手环住她的颈,奶声奶气道:“姐姐别怕,阿沁好的很呢。”
她不太好,哪里不舒服也说不上来,就是时常喘不过气来,可她不想告诉阿姐,她怕她又翻来覆去不睡觉。
“要是孙太医还能给二姑娘瞧瞧就好了,想当年他开的那方子,可是救了二姑娘的命。”
阿素叹息了一声,上来牵了沈沁的小手,转身往室内走去。
音音没说话,她也想让孙太医给沁儿瞧瞧。孙太医身为太医院院使,一手医术精湛闻名,可去年因着长子早丧,一夜白了头,精神便不大好了,现如今只给圣上瞧病,旁人一概不管了。更何况她们这种罪臣之后,如何能有机会再得见。
几人进了屋,阿素一刻也不敢耽搁了,开始着手收拾行囊。
音音也琢磨着,早日跟大姐姐说明了,离了陈府才好。她怕那李勋记恨在心,给陈家带来灾祸。
晚间挑着表姐精神好,便去了正屋。
“音音,这两日吃用可舒心,若想要什么,你跟姐姐说。”
苏幻靠在迎枕上,见了音音,温和笑起来。她这几日卧床保胎,又喜静,实在分不出心力去照顾姐俩,便有些愧疚。
音音走过去替她拽了拽被角,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犹豫了片刻才道:“大姐姐,你还记得早年母亲身旁的林嬷嬷吗?”
“怎会不记得,我那时初到沈家,还是她照顾的呢,她如今可好?”苏幻微欠起身子,问了句。
林嬷嬷原先乃是音音母亲于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前年儿子季淮中了举人,沈家帮他在江南镇江寻了个空职,林嬷嬷便随着儿子赴任去了。
“嬷嬷很好,听闻季家哥哥又升官了,在江南立住了跟脚,最近嬷嬷一直来信,想要我跟沁儿迁到南边去。姐姐也知道,沁儿这病,还是去南边气候温润之地更好将养,我想带她过去,你看?”音音道。
苏幻便沉默下来,晓得音音这是为了不牵扯陈家,想要离京。这路远地遥的,她实在不放心,可忽而想到了季淮,那个青竹一般的温润男子,又转了口风:“音音,季家大郎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可有婚配?”
“嬷嬷讲还未寻到可心的,具体我也不晓得。”
听了音音这句话,苏幻便明白了,她那时在沈府便瞧出来了,这季淮看音音的眼光温柔而专注,是不同于旁人的。国公府昌盛时,这来自寒门的举人自然不是音音的良配,可如今这境况,若是能嫁季淮,已是顶顶好的选择了。
况林嬷嬷又是瞧着音音长大的,有姨母的恩情在,必不会亏待了音音。
思及此,苏幻心里也松动起来,半晌才艰难的道了声:“也好。”
还想再嘱咐些别的,可喉咙里像是被堵了团棉花,不能发声。她八岁丧母后便长在姨母家,是陪着音音长大的,如今骤然要分离,让人心里搅着难受。
音音眼圈发红,可又怕大姐姐忧思伤身,急忙转了话题,拿沈沁近日的童言童语来同她讲,混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音音同阿素将物件归置好,于三月十五上了路。
一大早儿,这天便阴沉的厉害,雾气蒙蒙的,有些不辨方向。
阿素低低咒骂了句这鬼天气,随手将沈沁裹的更严实了些。
今日是陈林送姐俩出城,一出城门,他勒住了马,瞧了眼身后的马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因着李勋这事,两人虽维持了明面的和善,却也实在难堪。
音音倒是坦荡,她掀起车帘,从车窗里朝他摆摆手,不冷不热道了句:“姐夫回去吧。”
陈林垂下头,默了一瞬,忽而一扬手,抛进车内一个钱袋子,他打马而过,声音隔着风飘进车内:“路上用吧,别让你幻表姐担心。”
音音打开来,里面塞了几张银票,于不宽裕的陈家来说已是不易。
她瞧了一眼那远去的身影,轻轻叹息了一声。哪里有天生的坏人,她这个表姐夫,当年也是良善赤城的,对表姐更是一片真心,否则她母亲也不会放心将幻表姐嫁过来。只在名利场上沾染久了,难免会有迷失的时候。他只盼着他日后能警醒,莫要真的伤害到大姐姐。
本就阴沉的天,被一阵疾风一搅,骤然落下豆大的雨滴,音音急忙撤回身子,将车窗一关,抚了下发上落下的雨水。
“二姑娘,可是不舒泰?”
阿素这声焦急的呼喊,让音音猛然一顿,回头便见沈沁正躺在阿素的大腿上,微张着唇,急促的呼吸。
她还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双小手来回在心口拍打,额上沁出了冷汗,睁开一双迷蒙的眼,她说:“阿姐,我疼。”
第6章 他只是坏的更坦荡
风雨来的有些急,叮叮咚咚敲打在车身,钻进来一阵寒凉。
沈沁面上泛出不正常的潮红,一声声微弱的唤着,她在念:“娘亲,沁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