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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敬亭倒也不气,笑着点头。
黎秩目送他走后,也出了门。
山巅内院禁地万籁俱寂,只偶尔经过一队巡夜的教中弟子。
黎秩大步流星走出凌波苑后,被山上晚风那么一吹,脚步慢了下来,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王着庸往日的模样,忽然就想到十年前的事。
黎秩还小的时候并不怎么喜欢王庸,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何。可是王庸对他却是掏心掏肺的好,大家都这么说,黎秩也不会没有半点动容。
只是在阿九说过他可能是王庸的私生子后……黎秩对此难以接受,抗拒地跑到后山躲起来,不想见到王庸。而王庸跑遍了整座伏月山,还是找到了他,一瘸一拐地背着他走回来。
黎秩没想过让王庸受伤的,王庸也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跌的,可黎秩总是过意不去,伏在他背上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他,你真是我爹吗?
王庸当时整个人愣住了,片刻后笑说,你要这么叫也可以。
那时黎秩自然不肯叫,他警告王庸,他是有爹的,虽然现在人不见了。他让王庸不要乱说话,他只会是伏月教教主的儿子,不会喊他爹。
话虽如此,在王庸十年的悉心照顾下,黎秩心里还是认下了这个干爹。他是有爹的,但王庸对他那么好,亲自照顾了他十年,又教他易容,算是师父了,师父,也算半个爹吧?
只是王庸为什么要瞒着他圆通来过的事?他有什么苦衷吗?
黎秩恍然回神,抬眼一看,已经到了王庸的住处。他看着院内窗纸上的烛光,走近门前抬手敲门。
不等他说话,里头便道:“进来。”
黎秩愣了一下,推门进去。
王庸披着外衫站在房间里,他像是刚从床上下来,长发披散,其中夹杂着几缕银白,身形越发消瘦。他正不住咳嗽,想来是旧病复起了。
黎秩快速进屋关门,挡住门外的风,“三堂主知道本座会来?”
王庸见到他却是一愣,压下咽喉间的瘙痒不适,笑道:“我不知道教主会来,以为是小白来送药了。”
小白是他的徒弟,师父病了,徒弟在病榻前照顾理所当然。
黎秩心虚地别开眼,“我让小白留在山下照顾几位长老了。”
“原是如此,难怪这么晚小白还没回来,不过他不在,银朱也会来的。”王庸反过来安慰黎秩,“小白武功不济,确实该磨炼一番了。”
黎秩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便被王庸请着到桌边坐下。
王庸提壶倒茶,烛光打在他脸上,显得整个人气色极差,苍白至极,手背上藏青色的脉络突显出来。分明昨夜见到他时还不是虚弱的。
黎秩面上有些不自在,索性夺过茶壶,“我自己来。”
王庸笑看着他,时而低咳一声。
黎秩眸光闪烁,在袖中拿出刚才温敬亭给的小玉瓶,推给王庸,“若是总不好,便先放下事务好好休息。这药,你让银朱看看能不能吃。”
王庸问:“这是何物?”
黎秩道:“温堂主弄来的宫廷秘药,仙芝血莲丹。”
王庸眼里的光芒一顿,笑容淡了几分,却利落收下了丹药,“多谢教主,教主放心,我很快就会好的。”
黎秩点点头,看着对方病弱的模样半晌,才缓缓道明来意,“我今日去见过几位长老,他们说,约莫两个月前,你见过镇南王府的人。”
王庸面色一僵。
黎秩指尖转着茶杯玩,眼眸低垂望向杯中氤氲的温热雾气,语调冷淡,“我这次下山,也见到了镇南王府的人。他叫圆通,是一个秃驴,他在黄沙帮设局构陷我,非但如此,这阵子江湖上很多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王庸眉头拧起,神情格外凝重,“我便知他不会罢休。”
黎秩听到这话便知王庸绝对知情,他面色微沉,轻轻搁下茶杯,一脸正色凝视着王庸,“本座希望,三堂主能给本座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庸少见他如此认真,遂叹道:“我本来也不想瞒着教主。”
黎秩颔首,“你说。”
王庸似在措辞,须臾后,他长长叹息一声,“这个叫圆通的番僧,是镇南王府的门客,也是镇南王的心腹,他的确来过总坛,不止一次。”
黎秩听到此处,面色越来越冷。
王庸说道:“我并非刻意隐瞒教主,只是未曾想过,他竟会针对教主做出这么多事,让教主受苦了。”
黎秩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他其实是……”王庸垂眸沉吟良久,最后慢慢抬起头,望向黎秩,面上神情十分严肃,也勾起了黎秩的好奇心,他才接着说:“你娘的师兄。”
黎秩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呢?”
“没错。”王庸点头说:“你娘亲是镇南王府的人,是圆通的师妹……是他出家前的师妹,被他带去镇南王府。多年前,你娘奉命入中原,因缘际会与老教主相知相识,也便有了你,但你娘最终死在圆通手里。多年来,他一直都未放弃追查你们父子的下落。”
黎秩忽然有些头晕,“你是说,圆通棒打鸳鸯,还想杀了我与我爹?可我一直都在伏月山,他这么多年为何不来?还有,我娘她到底是什么人?”他也十分严肃,“虽然我从未见过她,但是王庸,不要因为我娘已经变成了后山的一座坟,你就胡编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