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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极宽敞,四下站着不少侍女,打眼一看能有七八个,各个垂眼侍立,分毫不显拥挤。
江随舟脑子有点懵。
……幻觉?
他垂下眼。
此时的他,竟穿了身明红的广袖长袍。那丝绸有种贵重的垂坠感,金丝绣作繁复云纹,在灯下熠熠闪着暗光。
看这制式,景末梁初。
他手中的那本书,从右到左竖排印制,繁体宋字,看这油墨痕迹,还停留在雕版印刷的阶段。
他手边的矮桌,黄花梨的,桌上那只茶盏,他在博物馆看到过。
【景末王侯陵山茶纹甜白釉杯】
江随舟目光空了。
……我是谁,我在哪?古人坟里挖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在我桌上?
也就在这时,那个冒失的侍女撞出了一声细响,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可他目光刚扫过去,不等斟酌着说话,那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便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水洒了一地,还不停地磕头。
反倒是江随舟被吓懵了。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去。
就见那小姑娘感激涕零地抱着盆跑了,没跑几步,又险些被脚下的水滑倒,正撞上了迎面进来的男子。
“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出去!”那男子斥道。
太监的声音。
江随舟抬眼看向他,就见这人一路小跑过来,面容清秀,脸上带着笑。
笑容挺真诚,带着三分讨好。
“主子。”他在江随舟面前熟练地行了个礼,到了他身侧,弓着身回话。
“那位夫人的轿子已经到了,主子,可千万莫要误了吉时。”
江随舟静静看着他,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他不信,他还能忽然就穿越了。
并且,还将会在没弄清自自己是谁的情况下,就要迎来一场……
洞房花烛。
第2章
疼痛从手心传到了他的中枢神经,他顿时疼得灵台清明,但是,面前的画面却分毫没变。
甚至,他似乎因为疼痛,目光沉冷了一瞬,把面前这太监吓得一哆嗦。
……他似乎确实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古人。
那人当是个王侯贵族,景朝末年的。至于其他……他便一概不知了。
哦,他还知道一件事。
那个人今天纳妾。但因着如今自己成了他,所以纳妾的,也便成了自己。
这就是他得到的全部信息,而面前这个满脸都是笑的太监,还正躬身站在这儿,等着他去入洞房呢。
江随舟头都要炸了。
……这都什么事啊!
他心下忙乱,面上却分毫不显。
那太监似有些急了,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苦,压低了声音,语气也变成了苦口婆心的劝慰。
“主子,奴才知道您心下不愿,但毕竟是皇上下的旨……”他劝道。“您即便不喜,去走个过场便罢了!那位……听说早给废了武功,如今残废一个,安全得很,您不必担忧。”
……废了人家武功,成了残废?
江随舟眼神有点怪异。
竟还是强取豪夺的戏码。
他单知道景朝末年,朝局腐败,皇帝昏聩,尤其景后主景幽帝,更是个出了名的荒唐昏君。史书记载,他沉迷美色,以朝政作儿戏,且尤其偏宠外戚,任由其舅庞绍作乱。
而景朝偏偏子嗣不丰,到了景幽帝这一代,同辈皇子大多早夭,唯独剩下一个靖王,还是个英年早逝的病秧子。
也正因如此,景朝南逃没几年,便被如日初升的梁朝灭了国。
如今看来……他也是这个混乱荒淫朝廷的一份子。
江随舟嘴里发苦。
他是做了什么天妒人怨的坏事,才会莫名其妙从一个生活舒适的社畜,变成个末路王朝的王公贵族?
难道就是因为刚才训学生训得有点狠?
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声唤。
“潜山公公,花轿已经抬进饮翠轩了!”那侍女道。
这太监咬牙切齿地扬声道:“催什么!”
那侍女连忙收了声。
太监转过头来,又殷殷地看向江随舟,眼睛里满是请求。
江随舟知道,如今这境况,他必然要去面对那洞房,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过既然娶来的那个姑娘并非自愿,还落了残疾,那么今日这洞房花烛,想必可以轻松糊弄过去。
至于其他……
先等他过了今日这关,再慢慢摸清自己的身份处境,再作打算吧。
他淡淡嗯了一声,站起了身。
那太监眼前一亮,连忙伸手去扶他。
江随舟并不习惯这样让人伺候,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站起身时,只觉力气不足,疲乏得很,头还有点晕。
他只得让这太监扶着他。
走下地台,旁边就是一面落地的西洋镜,江随舟微微侧目,便透过镜面看到了自己。
……居然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看着年轻了两三岁,瞧上去不过二十四五。
之前他的学生就夸他长得好看,又说他好看得像个反派。江随舟原本并不承认,但如今,看着镜子里的人,江随舟也觉得……
确实不像好人。
他本就漂亮得冷冽,显得极为薄情。广袖长发之下,便愈发精致且高高在上。尤其那双眼睛,瞳孔生得有些高,淡淡看人一眼,就能让人心口冷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