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明园这名儿虽不好,内里修葺的却静雅别致。
山石水亭皆有,一草一木都别具匠心,倒不愧是长房嫡孙。
鸽儿和兰儿一进去就看呆了,沈清月倒是看不出什么,就觉着景色好,园子大气。
院儿里几个丫鬟一水儿的桃红衣衫,在抄手游廊边儿上坐着打络子,远远瞧着玉嬷嬷回来,都忙上前问好。
“嬷嬷回来了。”
“这是又领了三个妹妹?”
“嬷嬷向来会看人,三个妹妹看着就是懂事稳重的。”
“把你们这嘴上功夫放在伺候爷上面,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个三等丫鬟了。”玉嬷嬷笑着骂了她们两句,“珩爷这会儿不在?”
“小程爷方才来了,咱们爷就被老太爷喊去了,连带着佩玉姐姐和琳琅姐姐都去了。”杏目圆脸的小丫鬟笑嘻嘻答道。
“既是小程爷来了,你们可更得当心着点儿伺候,少不得咱们爷要发脾气。”玉嬷嬷训诫着众人。
小程爷是夫人娘家的小侄儿,比珩爷大上三岁,书读的好,在江南公子哥儿里才名不小,每次来言家,老太爷都要喊珩爷过去耳提面命一番。
珩爷在江南也是有名儿的,只是顽劣不堪的出名,所以每每小程爷来过之后,他总要发一通脾气。
这不说着,沈清月就看见十六七岁的青袍少年郎,怒气冲冲的进了院子,抬脚先踹了门边儿的小厮一脚。
“白瞎了你那俩眼来挡路,没看见爷要进去?”
沈清月咋舌,人家小厮分明在旁边站的好好的,怎么就挡他路了?
“玉嬷嬷,玉嬷嬷!”
“老奴在这儿呢,少爷有什么吩咐?”玉嬷嬷应了一声,给院儿里丫鬟丢了个眼色就上前伺候了。
“爷饿了,叫小厨房做点儿吃的。”在老太爷那窝了一团火,言珩一进屋先是喝了口茶,“茶怎么是凉的?福山你又偷懒儿?!难不成还得少爷我天天鞭策着你一个下人做活?”
“这什么时候的糕点也往桌子上摆?!打量着我在老太爷那挨了骂,就不当少爷伺候了?”
“谁动了爷的多宝格?你掸尘就掸尘,把我这蟹爪兰对着窗户作甚?!日头照死了你可赔得起?”
鸽儿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本以为被挑来伺候少爷是好的,没想到是位脾气这么差的。
好半晌,屋里才消停下来,嬷嬷赶紧叫了沈清月过去。
“公子您看,就是她。”
言珩打量了那丫鬟一眼,穿着灰旧布衫,肤白目水灵,还算看的顺眼,“叫什么名字?”
“月牙儿。”
“俗气。”言珩撇撇嘴,叫了怀翡过来。“这小丫鬟给你好好调教,别到时候出门丢了爷的脸面。”
“爷自是放心。”怀翡生的张清秀脸盘,眉眼带着笑意看了看沈清月。
她是被夫人指给了晴姑娘,要过去教姑娘读书认字儿,月牙儿以后接的是她的活儿,自然也就分到自己这屋子住,看她年龄小,怀翡就帮她铺着新被褥。
“你别担心,咱们爷就是脾气大了点,凡事顺着他,其实也好哄。”怀翡跟在少爷身边时日最久,自是最了解不过,“时辰不早了,你先睡,明日我再与你仔细说些别的。”
许是总跟着少爷在书院跑,怀翡见识多些,性子也好,惯不与院儿里那些丫鬟一般爱掐嘴,待月牙儿也是真照顾。
次日
“少爷作画只用澄心纸,练字用宣纸,喜甜不喜酸,最厌烦人吵他睡觉。”怀翡一边收拾着书房散乱的纸张书籍,一边和说着少爷的喜好忌讳,“还有那排狼毫毛笔,是少爷的心头宝,平日可千万动不得。”
沈清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记在心里。
等怀翡收拾好了书房,差不多到了少爷去书院的时辰,就捎上她一起过去了。
“咱们爷在白鹿书院读书,江南世家子弟多在此,平日定要少言慎行,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少爷没平白为了一个丫鬟和人家闹上的。”怀翡细心叮嘱,“丫鬟无事不许进书堂里,看到那有个小院儿了吗?平日各家公子们带的丫鬟,都是在那里等着主子们下学。”
那为什么还要带丫鬟过来,又没办法伺候,沈清月偷偷翻了个白眼儿。
少爷出行是坐马车,小厮能在马车外面坐着,丫鬟就只能在马车后面走着,小半个时辰的路,月牙儿走的脚酸痛,才总算到了书院。
门口往来都是些公子少年郎,小的十二三岁,也有二十出头的,无一例外不是富家权贵出身。
言珩从马车上跳下来,远远迎过来两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少年郎。
“珩爷今儿是怎么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小程爷昨儿个又去你们家了?”
“天底下就你长了会说话的嘴是不是?给爷滚开。”言珩一把推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书读得好怎么了,一股子书酸味儿。”
还真是因为小程爷,几人嘻嘻哈哈着进了书院。
“那二位都是平日与少爷走的近的,那身穿蓝衣的,是远宁侯府的小世子,你可得记心尖儿里,万不可冲撞了。”怀翡领着她进了小侧院,主子走得近,丫鬟们自然也就亲近些,怀翡一进去,远宁侯小世子身边的丫鬟就过来和她说话。
“月牙儿,这是俏儿。”怀翡替她二人引荐,“我过两日就要去伺候晴姑娘了,以后我们家爷身边儿就是月牙儿伺候。”
俏儿比怀翡小两岁,性子很是跳脱,她向来和怀翡亲近,见到月牙儿也觉得欢喜,三人找了张石桌坐下说着闲话,为了打发时间,怀翡带了彩绳过来编手链,俏儿拉着她玩五子棋。
月牙儿看着年纪小,实际里面住着个二十五岁的沈清月,自是瞧着稳重,怀翡教了两日就让她单独跟少爷去了书院。
当少爷的丫鬟确实比当烧火丫鬟好,只有一点,每天跟在马车后面实在太累了。ρǒ①⒏.аSìа(po18.asia)
书院门口,言珩刚到,宁远侯府的世子赶巧儿一起到了,今日他却是愁眉苦脸的。
言珩喊他,“看你这蔫黄瓜的样儿,可是又挨侯爷训斥了?叫你前日里还笑话我。”
“挨训倒好,他是给我出了个字谜,还说我要是答不上来,月底就不许再跟你们去打马球了。”
“那怎么行。”言珩皱眉,他和小世子打马球才过瘾,旁人都不是对手,“那字谜说来听
听,我与你一起想。”
“武。”
“什么?”
“就是武,就这么一个字。”小世子说着还叹了声气,“让我打一个字,你说这我怎么答得
上来啊?”
沈清月在旁边听得噗嗤一笑,心道古人会玩儿,这一笑却引得二人都回头看。
“没规矩。”言珩拧眉训了一句。
小世子也回头骂她,“你这丫头胆儿肥,敢笑本世子?”
“不是的,奴婢不是笑世子爷,还请爷饶恕。”月牙儿忙告罪,笑眯眯的说着,“是这个字
谜,奴婢觉着谜底有趣儿。”
“那你是知道谜底了?快说来听听。”言珩忙开口询问,小世子却没往心里去,只当她是为自己开罪。
“武,非文,斐。”她说完,还捡了根树枝,边说边写,“世子看看可对?”
“嘿,还真是!”小世子眼睛一亮,“你这丫头机灵,你是珩弟的丫鬟?”
“是。”月牙儿福身应道。
“赏你了。”小世子随手摘了腰间玉佩丢给她。
“这,奴婢不敢要。”月牙儿看了眼言珩的脸色,万分违心的说道。
“赏你的你就拿着,这字谜要是答不出来,本世子亏的可就不是这一个玉佩了。”
言珩点头,她才敢收下,想着也是,都是江南富贵人家,谁缺这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