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页
几百年来人们认知中的武学巅峰不断被刷新,从一品到宗师,再从宗师到大宗师。
有人曾以一剑屠一城,也有人曾挟天子令群臣。
超出常人的、没有人约束的武力值会造成的血淋淋的后果,早已在过往漫长的历史中一一道明了。
神鉴署由此而立。
以武克武,以暴制暴,神鉴署的存在,就是一个最好的威慑。
可傅长乐的目光却停在最上方的那一句。
“不以文乱法。”
她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对建立十年已有盛事之貌的大庆来说,目前最大的问题,或许不在于武,而在于文。
“俞小姐,镇抚使大人请您进去。”
傅长乐略一点头,率先往神鉴署走去。
惜言落后一步,压低声音转头问来传话的侍卫:“大人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我们小姐饭吃到一半便被急匆匆叫来了。”
那侍卫不答,转而冷冷道:“镇抚使大人叫你也一起进去。”
“啊?”
等主仆两走进神鉴署的前堂,傅长乐终于明白阮东明为何火急火燎找她们过来了——
只见这大堂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具血肉模糊、脑壳半碎的尸体!
惜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拽住自家小姐的袖子大叫出声。
傅长乐面色微变:“这是王柱?”
“你是如何知道的?”
“身形像,况且他那晚来青山见我,穿的就是这一身青衫。”
阮东明这些日子被俞山南的案子弄得心力交瘁,闻言按了按眉心,疲惫道:“是在云州书院后山发现的,初步查证应该是王柱,但因为面容损毁严重,所以才请你过来确认一番。”
傅长乐和王柱满打满算其实只见过一面,她有心让更熟悉王柱的惜言看上一眼,只可惜惜言一听到王柱的名字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那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不出声的模样,实在看的人于心不忍。
“王柱的右腿有摔伤,大约是在十来天前的新伤。”傅长乐上前两步,看样子打算亲自上手。
一旁的胡百户见状连忙伸手拦了一拦:“仵作已经都检查过了,因为死者身上多处骨折甚至粉碎,十天前的伤怕是验不出来。”
“那……”
“柱子的左肩上有抓痕,很深很深的抓痕呜——”惜言抽抽噎噎抹了一把眼泪,“是他小时候和他爹去山上打猎被一只黑熊抓的,他以前经常说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呜呜……”
十三四岁风华正好的少年郎,还未真正看一看这个世界,还未好好尝一尝这人间百味,就已化作一具冷冰冰的永远沉睡的尸体,从此再不会闹,不会笑。
大堂里一众人心里都不好受,胡百户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道:“仵作的验尸报告上,确实写了死者左肩处有抓痕旧伤,约是三四年前的旧伤。”
这话一出,王柱的身份基本就确认无误了,惜言一个没忍住,终于哭出了声。
傅长乐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对着阮东明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柱自那晚见过你后就回了云州书院,次日神鉴署收到他的告发血书,同时王柱失踪,直到今日一早,才有人在云州书院后山发现他的尸身。”阮东明眉头皱的死紧,“时隔多日,前两日又下了雨,那山上的痕迹也早已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因此目前没法确定是有人推王柱还是他自己意外失足。”
“王柱从小在山里长大,丁点大就被带着一起进山打猎,应当不至于如此大意发生这样的意外。”傅长乐又想起那一封矛盾重重的血书,“况且前脚送了血书,后脚就发生这种意外,时间上未免太巧了些。”
阮东明心里其实也是这样认为,只是……
“那封血书神鉴署已经找人反复却证,确实是王柱的笔迹不会有错。”
方庄翰没有投毒,那半瓶立黄昏他也毫不知情,那王柱又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不实的诬告血书?
阮东明又道:“只不过青山书院这段时间进过方庄翰院子的人实在太多,到目前我们还没找出在树下埋毒药之人。”
“立黄昏药性稳定,那半瓶药不一定是在事发后埋下的,追查起来确实不那么容易。”傅长乐顿了一顿,“相比较而言,涂毒的古籍来源和经手之人应该容易追查。”
阮东明当然知道要从古籍入手,事实上他们已经查到了不少线索,只是这背后干系重大,其中内情就不是轻易可以和面前的俞子青透露的。
“说起来最近俞小姐,倒是和阮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了。”阮东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甚至看到这般半毁的尸体都能面不改色,当真是好胆色。”
当初第一回 见阮东明的时候傅长乐不知道真正的俞子青还会不会回来,她不愿意随随便便蹦了人设让人为难,自然是要稍微装上一装的。
但现在她要做真正的傅长乐了,还为此还天天忍受了那比黄连更苦的人参丸,那自然是懒得再端着装着。
看出阮东明有意隐瞒,傅长乐也没再多问,提醒神鉴署尽快通知王柱的家人后,就起身告辞回了青山。
当天夜里,神鉴署镇抚使书房失窃。
神鉴署上下为此忙活了整整一夜,排查换防,灯火通明。
而在青山书院的偏僻院子里,傅长乐正从十三手中接过俞山南之案的全部记录,随口问答:“还顺利吗,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