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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乐并未将话说尽,只是转头将目光对准紧闭的房门,朗声开口道:“当年之事牵扯到邱盟主和盟主夫人,并非少夫人一人所为,少盟主纵然心中有怒,可现如今令尊令堂已逝,那人又在暗处虎视眈眈,还请少盟主以大局为重,进屋与少夫人详谈。”
“不是我!你不要进来!不是我杀了他!不是我!”
掩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突然暴露在门外的心上人面前,这一刺激逼得巫情瞬间发了疯,拉扯着头发从床上滚下,脸上游走的黑斑肉眼可见地变大三分。
傅长乐拖着椅子往后一避,环抱手臂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狼狈的一幕。
她眼神冷的丝毫没有温度,出口的语气却是好声好气的规劝:“少夫人别着急,少盟主不过是一时没有想通罢了。”
跌在地板上的巫情显然被身上的巫术废去了全部气力,她神情癫狂,大半张脸被移动的黑斑覆盖,只剩下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无声无息的房门。
“话说回来,少盟主一时气急也是人之常情,当时那事……唉……”傅长乐惋惜地叹了口气,继而劝慰道,“不过你们几世情缘,鹣鲽情深,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这句话不知戳中到了什么,巫情疯狂的眼底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僵硬地扭过头,盯着傅长乐的目光热烈而病态:“对,你说得对,我和阿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事算不得什么,只要我能再给他生个孩子……”
傅长乐摩挲袖口的动作一顿。
“……算不得什么的,既然巫心能生下你,那我也能阿郎生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
听到这里的傅长乐终于收起所有刻意伪装的神情。
她性子冷,面无表情时连俞子青这幅温婉的眉眼都遮不住她眼底的冷意:“为了让邱玉平得到秦朗的记忆,你和邱一阳夫妇联手,杀了邱玉平的亲生孩子。”
“不是我!”直到这一刻巫情还在拼命狡辩,“我根本没有见过那个孩子!是他父母动的手!不是我!不是我!!”
已经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的傅长乐懒得听她自欺欺人,只是风轻身上蛊虫的解药还系在此人身上,因此不得不捏着鼻子同她做最后的确认:“所以你要我替你找的人,是当初那个孩子的母亲?你怀疑这几日武林盟的惨案和你身上的巫术,皆是对方的报复?”
“是她!一定是她!”巫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往前狠狠一扑,扯着嗓子尖叫,“一定是她要害我!子青,我的女儿,你一定要帮我!你要帮我!”
傅长乐冷漠地避开她的动作,连衣角都未沾到。
她冷眼在一旁看着,看着巫情吼叫,发狂,发癫,许久之后,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空气中只剩下破风箱似的的喘息声。
“将圣女血给我。”傅长乐伸出手,“血给我,我替你查人。”
事已至此,巫情再无退路,下在风轻身上的墨玉蛊,成了她唯一的依仗。
这依仗不能毁了,更不能死了,因此她忍着浑身刺骨的疼痛,抽出匕首在自己心口划了一刀。
傅长乐看着她自残的举动,一字一句强调道:“我要的是,未、污、染的圣女血。”
“有万蛊之体护着,我心口上的,便是未污染的圣女血。”巫情面容扭曲地将手里的小半瓶血递过去,“但只有这么多了。你应当知道,我不会留下如此大的漏洞让你有可乘之机。”
“抓到凶手,解除巫术。那时我身上的血,便是墨玉蛊唯一的解药。”
傅长乐手里拿着小半瓶血,没对这话发表任何意见。
为了套信息忍着恶心周旋也就罢了,现如今关键的线索都挖完了,血也拿到了,她根本懒得多费唇舌,一甩袖,推门而出。
门后自然没有偷听的邱玉平。
不得不说,抛开别的暂且不谈,巫情的炼蛊天赋确实无人能及。
无论是得到秦朗记忆的邱玉平,还是神医封悠之或是鬼医逍遥子,那一枚小小的千里蛊,的确无人能破。
只是再厉害的蛊虫也只防得住人,而防不住心。
巫情身上的巫术,那大片大片好似活物的黑斑,侵蚀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神。
之前两人间一番来往,傅长乐已然发现那黑斑在巫情提到极力隐瞒之事时格外活跃。
巫情最怕的,是此事为邱玉平所知,为此不惜逼迫傅长乐发下毒誓。
而只要是经历过梁庆之战的人都知道,当年的长公主殿下,最擅长的,便是从敌军密不透风的防备之中,找到最薄弱之处,一举撕开,直切正中。
简而言之,便是你怕哪儿,她就打哪儿。
巫情抓着她的软肋逼她发誓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将自己的软肋送到了她的手中。
本就被巫术缠的身心俱空,心门难守,傅长乐又在言语动作中加了不少难以察觉的暗示,果然从巫情口中套出了整个案件中最关键的秘密。
邱玉平的亲生孩子。
邱玉平曾有过一个亲生孩子……
冷不丁的,傅长乐在那个熟悉的拐角再次撞上了正在嘴里念叨着的本人。
这个拐角到新房,应当就是千里蛊的探查范围了。
傅长乐脑子里转过些有的没的,对面的邱玉平已经率先开了口:“现在,左护法同意我之前的交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