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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去的人生注定是个天大的笑话,错不在她,却终究抵不过天意弄人。
造化弄人,这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最无力,也最可恨的事。
“陛下刚刚说,是父亲自己选择了为万民去死?”傅长乐的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几乎是硬生生逼着自己问出最后一句话,“那他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可有,可有向陛下提起过我?”
宋鹤卿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傅长乐这个“我”指的是当时还在昏睡的俞子青。
“老师他,从来没有对朕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当然,俞山南虽没提,却也没有费心思遮掩,凭借着神鉴署的情报网,宋鹤卿一早就知道青山书院昏睡着俞山南的独女。
剩下的话宋鹤卿本不想说出口,但傅长乐此时的状态实在是肉眼可见的糟糕,仿佛已经死了三个月的俞山南并不仅仅是借用的这具身体的父亲,而是一个真的惦念过她、爱过他的血脉亲人。
宋鹤卿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古怪念头压下,斟酌着开口道:“其实自从十年之前,老师他,就有了死志。”
傅长乐猛的抬头。
十年前,正是大梁朝灭亡的时候。
原来从那时开始,报了仇的俞山南就不想活了吗?
“那时大庆初立,老师曾通过朕广征天下名医,他虽未明说,但朕其实知道,他是为了俞子青,只可惜……”
只可惜从始至终,俞子青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整整二十多年,俞山南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之后,终于彻底湮灭了救活自己唯一亲人的希望。
“在老师做下这个决定时,曾说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说他的一条命能换二十载朝堂太平,换另外一个人的命,也值了。”
宋鹤卿以为眼前的人是在愧疚夺了另一个人的身体,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劝慰道:“就连老师都不觉得俞子青还能醒来,所以靖阳你实在没有必要这般,你并没有亏欠谁……”
只是他说的一切傅长乐都没有听清,她的注意力绕在那一句“换另外一个人的命”上,久久无法回神。
宋鹤卿怕是以为这另一个人的命指的是方党魁首、当朝宰相方龄玉,可傅长乐却猛然想到,俞山南体内,还牵扯着同靖阳一损俱损的联系。
俞山南要杀的,是他自己,还有本该在二十多年前就死去的靖阳。
只是他没想到,靖阳会在他死前,早一步从摘星楼上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
如此想来,影九接到的那个“在靖阳死后杀死俞山南”古怪命令,或许也是由此而来。
按照傅晗昭的性子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多半还是那位俞山南威胁过一次的梁景帝咽不下这口气,又顾忌着靖阳无法动手,所以在临死前传了一道密令。
傅晗昭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知其中内情,城破国亡,留下一个影卫替他的父皇完成古怪的遗命,或许是他在自焚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往事具已。
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当年所有的真相也都随着那一把大火埋葬在化为灰烬的大梁皇宫,只剩下一个不知何时就会陷入昏睡的……
不对,还有一个人还活着。
这些天几乎被一桩桩往事搅得心神具裂的傅长乐终于回过神来:“白祈还活着?”
“还活着。已经查到,千亿山庄商寒贺手里关于不死药的炼制法子,还有唐秀秀搞出来各种巫术,皆出自他手。”
宋鹤卿说这话的时候垂下眼掩去了复杂的神情:“不过他受了你那一箭,封悠之说位置不好无法拔箭,朕已命逍遥子尽力医治。”
“陛下让逍遥子去替白祈治伤?”
傅长乐心下有疑。
逍遥子是白祈的师弟,医治之事必定尽心尽力,这可不像是一个控制了半个神鉴署、又差点杀了傅长乐的穷凶极恶之徒应有的待遇。
若说十三和影九等人还有可能为了傅长乐拔箭时那句“别让白祈死了”,捏着鼻子保住白祈的命,那么以宋鹤卿的性子绝不会顾及于此,像白祈这等胆敢犯上作乱甚至还伤了“靖阳”的人,在他手里,早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极刑加身,杀之后快,这才是他的作风,而现在,宋鹤卿竟然主动下令让逍遥子去治伤……
“你也想要白祈手里的邪门秘术?”
傅长乐惊得不管不顾从床上直坐起来,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道:“宋鹤卿,我要你保证,保证毁掉白祈手里那些伤天害理的法子,绝不会将它们用在任何人身上!”
因为这一动作,傅长乐胸口的伤再次崩裂。
滚烫的血染红纱布,刺的宋鹤卿瞬间起身大喊大夫,却被傅长乐死死按住衣袖,目光灼灼要他一句回答。
宋鹤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朕保证。”
“你以靖阳的名义保证。”
“保证此生此世绝不会动用那些邪门法子,否则就让靖阳的灵魂夜夜游荡,不见天日。”
“让她和你永不相见,永无归处。”
第92章 在我死了以后
被宋鹤卿高声引来的十三等人还未进门, 就先听到了最后一句。
影九最先跳起来,斜了呆立在一旁的宋鹤卿一眼,愤愤不平道:“保证就保证, 殿下没事咒自己作甚!”
至于再一次看到伤口崩裂的封悠之已经佛了,连骂人的话都省了,满脸麻木地将自己当成一个尽职尽责的包扎工具人,打开药箱掏出纱布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