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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微远叹道:“当年是为夫之错,没能将你好好护于羽翼之?下,让你能安心依偎,所以你才不得不寻求别人的庇护。”
“但而今不会了。”他柔声道。
“为夫会好好疼你,让你有?所依靠,顺心如意地活着。而当年我们未曾完成的夫妻之?实?,如今也?可渐次完成了,我们之间,会成为彼此真正的爱侣。”陈微远说着,微笑起来,“仔细想想,我应当是你这辈子的唯一。所有?以前已经错过的事情。现在都还来得及。”
陈微远想要抬手抚摸叶云澜面颊。
叶云澜扭头避过。
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以勉强保持清醒。
“为何还要抗拒,”陈微远不解,“云澜,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害怕孤独,总是需要人陪,从以前是如此,而今也?是如此。你在宗门的时候讨好容染,后来又讨好我,之?后讨好魔尊,如此种种,其实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只要有?人愿意陪你,你便可以对那个人彻彻底底地交付自己,不是么?”
“你一个人在风雨中走了那么多年,想必已经很累了,不如休息一番。来我怀里。”
陈微远朝他伸手。
叶云澜不动。
僵直的身体如同雕像。
握剑的手亦沉重如挂着亿万斤铁石。
他溺于爱欲深海之?中,每吐出一个字,胸腔里的气息便少?一分。也?离崩溃更近一分。
然而他仍是开口。
“……休想。”
陈微远叹息道:“真?犟啊。”
“本来我并不想用这种办法,”他仿佛有?些无奈,“但是为了让你乖一点,或许也只能如此。”他拿出了一个白色瓷瓶,掀开瓶盖,里面滚出一枚朱红丹药。
“忘忧丹,”他道,“并不是什么下作丹药,只是能够让你忘记过往一切烦恼苦痛,重新开始罢了。纵然这般有些浪费你的剑道修为……”
他笑了一笑,“不过有?为夫在你身边,日后谁也?伤不了你。”
陈微远身上蜕凡期的气息忽然散溢而出,如同一张大网将叶云澜牢牢覆盖,压制他不能动弹。漫天细碎的星芒随着陈微远动作氤氲在空气之?中,那颗丹药被他两指夹住,递往叶云澜唇边。
叶云澜想往后退,然而凡人的躯体却无法抗衡蜕凡期修为境界的压制。
在移情咒影响之?中不断嗡鸣的脑海,纠缠的爱与欲,都令他感觉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血从那唇边溢出。
咬破的舌尖那一点刺痛维持着他清醒。
不能出剑。
为何不能出剑?
不能。
为何不能?
我爱他。
为何会爱他?
我爱他。
不对。
不对。
我爱他。
不对。
我爱的人,分明是……
相反的念头在他神识之?中碰撞,蜿蜒凸出的青筋将他手背分割,仿若无暇的白玉裂出缝隙。叶云澜面色青白得可怕。
仿佛只是一瞬,却忽然有许多画面在眼前掠过。
从小时候囚笼般的宫墙殿宇,到桃花林中的骤雨惊雷,再到天宗之?中孤身修行?,陈族之中的虚情假意,一直到他被送入魔宫,箱子打开时,在黑暗惶惑之?际望进那双血红的眼眸里。
幽深魔宫,红烛帐暖,那人的手穿插过他五指握紧,低声对他说:“仙长,除非踏过我尸体,世上?再无人可以伤你。”
浮屠塔,蜿蜒台阶的最底层,万千神佛塑像注视之?中,那人将他抱起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上?行?,直到望见天光。为他一人一剑,与整个人世为敌。
中州院落,杏花树下,那人俯身吻他眼尾,岁月平静安宁。一生仿佛便可这样过去。
画面忽然一转。
万千惊雷掣电之中,那人挡在他身前,在诛魔天劫之中神魂俱灭。
只余下一张面具、一把剑。
他将面具戴上,将长剑执起,只身走入人世风雨中。
一百年间,五洲四海,皆已踏遍。
他又回到那棵杏花树下,与之告别。
杏花落满衣襟。
恍惚间,似又看见那人剪影,倚在树下,朝他望来。
他望进那双血红的眼眸里。
平生种种如浮光掠影在眼前掠过。
他握紧手中长剑。
汹涌的爱欲已如潮水将他淹没,又筑起高墙,要摧毁他的意念。
可平生两百多年,他与那人之?间,又岂止“情爱”二字,这般简单。
剑光骤起。
陈微远脸色顿变。
他脚步急退,祭起手中太罗星盘。无数星芒交错于身前,形成一面结实?护盾,想要挡住叶云澜的攻击。
但叶云澜的剑却比他更快。
燃烧所有?神魂,凝毕生剑道修为于一剑——此为禁术,“见平生”!
缺影剑向前刺出。
叶云澜唇上?还淌着血,握剑的手苍白而纤弱。
他眼中却有湛然火光点亮,透出斩破一切的凌厉决然。
轰然声响动。
璀璨无比的光芒淹没了整个地下宫殿。漆黑昏沉的空间被剑光映照得如同白昼,所有?被阴影笼罩之?地都尽皆无存。此方天地之间,唯此一剑。
天地尽缺影。
一剑见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