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尽管浴血奋战，杀人无数，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年方十七八的少年。
    这个年龄，换了叶凡之前的时代，还是个被人称作孩子的年龄。
    可是这些将士，却肩负起了无比重大的责任。
    叶凡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梁涛，是李秀宁的副将，也正是他在李秀宁倒下后，接管大军指挥权，又坚持了两天之久。
    甚至在兵败城破以后，率领最后的几十名将士，死守在郡守府前。
    就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叶将军回来。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幸运的是，他们等到了。
    可是，在叶凡回来之前的半个时辰，梁涛已经流血过多，身死在郡守府前。
    几名士兵搀扶着他还尚有余温的尸体，决然的站在郡守府大门口，誓死不退。
    “梁涛……”
    叶凡蹲下去，用手在梁涛满是鲜血的脸上擦了擦，露出了他原本的面容。
    那张脸，此时尽显安详，俊秀却刚毅的面容，让人根本无法与这样一场残酷的战役联系在一起。
    这一瞬间，叶凡甚至在想，若是梁涛换上了一身书生衣服，手里拿着折扇，走在洛阳东湖桥上，吟一首诗。
    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幕。
    只可惜，这也只能存在叶凡的幻想之中了。
    “兄弟，一路走好。”
    叶凡用手划过梁涛未紧闭的双眸，割掉一块衣袍，盖在了他的脸上。
    “来人，带他们去治疗休息。”
    叶凡站起来，冲身后的侍卫喝令。
    “是！”
    随后，虎豹骑的将士们，立刻上前，将这些士兵抬走。
    “阿部耶史，现在城内的情况，通报给我。”
    站在房间门口的台阶上，叶凡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有些不敢进入这个房间，他不知道，万一里面的李秀宁醒来，要如何与她交代。
    “启禀叶将军……城内的隋军，就，就剩下了那几个，其他的……都没了……”
    阿部耶史心慌慌的说道。
    这些隋军，毕竟是被他们西突厥的将士杀光的，他真的担心叶凡一怒之下，会杀了自己。
    “下去吧，带人清理战场，无论是西突厥还是隋军将士，都要厚葬。”
    叶凡的语气十分平静，不悲不喜不怒。
    两世为人的他，早就练出了一身顺逆由心的本事。
    “是！”
    阿部耶史不敢怠慢，立刻应答一声，随后便转身去吩咐了。
    叶凡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推开了房门。
    进入屋内，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床上，李秀宁正在安静的躺着，依然在昏睡。
    屋内十分安静，陈设恬雅，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样一个少女气息十足的闺房，让人无法与外面战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联系到一起。
    来到床边，叶凡轻轻的坐了下来。
    一坐，便是一天一夜过去。
    叶凡甚至未曾挪动一下，因为他想让李秀宁醒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否则李秀宁醒来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心将承受多么强烈的孤寂和害怕。
    她已经承受的够多了，叶凡不想再让她受到心理上的煎熬。
    门外的士兵也默契的没有打扰。
    “嗯……”
    终于，李秀宁幽幽醒转。
    “李都尉。”
    叶凡心头一动。
    “叶……叶凡？”
    李秀宁眨了眨眼睛，想要坐起来，可是叶凡却扶住她的肩膀，摇摇头：“躺着吧，已经没事了。”
    “战争结束了吗？”
    “基本上是的。”
    叶凡点了点头。
    杨义臣和西突厥负责断后的大军，还在西海郡大战。
    不过，阿部耶史已经派人发出了停战的指令，指令一旦送达，那么战争就可以宣告结束。
    到时候杨义臣负责收编那些西突厥士兵，怎么安排，就是杨义臣的事。
    叶凡要做的，就是在这里休养生息，等待杨义臣派来的将领接管伊吾郡、且末郡和鄯善郡，以及西突厥的王庭和大片领土。
    然后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至于统叶护，他虽然逃回了自己的封地，但那个小地方，根本不成气候。
    而区区一个统叶护，叶凡也懒得去管，大隋朝将领那么多，随便派两个，就能将他消灭。
    “我军伤亡如何，梁涛呢？这个臭小子平时最积极，今天怎么没见他？”
    听李秀宁问及这两个最敏感的问题，叶凡心里一颤。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李秀宁见他这样，欣喜的表情瞬间一僵。
    得知战争基本结束的喜悦，也瞬间消散。
    “秀宁，守城将士七千人，就只剩下了五人，梁涛，死了。”
    叶凡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这下换李秀宁沉默了，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叶凡，强忍着内心所有的委屈和悲伤。
    她不想哭，可是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李秀宁微微颤抖的肩膀，叶凡内心一阵动容。
    “李都尉，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否则的话，容易憋出内伤。”
    叶凡轻叹一声。
    “你不用安慰我，无垢知道了不好。”
    李秀宁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依旧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我同为袍泽，生死相依，无垢会理解我的。”
    叶凡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对李秀宁，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情感，有的，只是身为战友的那份关怀和羁绊。
    叶凡问心无愧，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也相信长孙无垢不是一个喜欢捕风捉影，争风吃醋的女人。
    可是，李秀宁的心里却不这么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心里俨然有了叶凡的一个位置。
    叶凡的深明大义，叶凡的自信不羁，叶凡的武艺才能……
    可以说，叶凡的人格魅力，已经不得不让李秀宁去注意他。
    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谁不喜欢？
    可是偏偏，他有了心爱的人。
    李秀宁也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叶凡多少可以淡化和长孙无垢的感情，可是叶凡内心的坚定，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叶凡的眼里，自己与他是生死袍泽，但也仅此而已，断然不可能再进一步。
    “你走吧。”
    李秀宁失魂落魄的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