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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彤在王迩转学的消息传来以后, 暗暗观察了翟欲晓一段时间,翟欲晓也曾在做题之余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抽搭了两声,但整体来说似乎是悲愤大于悲伤的。
翟欲晓在王迩转学一个月以后收到他的来信——此时由于手机的普及和网络的兴起, 已经很少有人提笔写信了。她开封之前留意到封皮上的盖戳,在中国版图上居于大都对角线的位置。千里之外。
王迩在信里明确说自己当下脑袋一热去翻栏杆, 并非因为对她的感情有多深,而是受够了他妈妈嘴里的“绝对不能”。他妈妈生出一张嘴仿佛就是为了天天说这句“绝对不能“的。几乎没有人愿意去他家玩儿,因为他妈妈会以各种名义频频进来打断他们, 她虽然带着笑,但眼睛里全是刀子,因为她认为他不应该浪费时间跟人无聊废话或者无聊游戏。直到现在, 他看的书都得经过他妈妈严格筛查,一本”不应该“出现的武侠小说就能惹得他妈妈大哭大叫到隔壁邻居以为他死房间里了。
王迩把翟欲晓当个树洞, 跟她吐露了很多,最后以一句“不用回信”结尾。他希望此生都不用再见到翟欲晓, 因为他妈妈让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
花卷听了翟欲晓的转述, 说:“这倒也不难理解他妈妈故意趁着上课直接去班里叫你给你难堪了, 你动了她的皇位继承人, 她没动手扇你就不错了。”
翟欲晓向后仰躺下去,长长叹息,十分伤怀:“我失恋了。”
总时长不到两个月的初恋结束了,翟欲晓整个人仍旧晕晕乎乎的。很久以后她回忆自己的初恋, 仿佛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在做题之余近距离观察了一个男生。她了解了有的男生,譬如林普,在一堆糟烂事里缄默成长;有的男生,譬如花卷,在一地鸡毛蒜皮里热闹成长;有的男生,譬如王迩,在□□里半窒息成长——但仍旧长成一个看什么都有趣都能扯出一长串相关故事的人。
林普的小尖下巴颏突然出现在她脑袋上方,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眼睛比银幕里的星星都要有故事——虽然真实原因是他困了。
花卷和林普都是餐桌上一推碗就被翟欲晓给劫到楼顶的。翟欲晓喋喋不休唠叨着,一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最开始有零食堵着嘴巴,两人还能乖乖听着恰到好处地唏嘘着,零食见底以后,再听她车轱辘话来回说就变得分外煎熬了。
林普轻描淡写说:“我有张徐回演唱会的门票,也许能弥补你的失落。”
翟欲晓的眼睛刷地亮成车灯的远光模式,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元气。她翻身搂着林普的膝盖,问题如雪花纷至沓来:“林普你怎么搞到票的?!你可太有本事了!!是晋市那场的吧?12月24日的?票呢票呢,是不是藏在口袋里?哈哈哈哈哈!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起起起起起起……”
林普垂眸凝视着翟欲晓,嘴角轻轻牵起,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
花卷扒拉着林普的胳膊急切地问:“我呢我呢?”
林普给了他一个“你有点数”的眼神,说:“人家只出手一张。”
花卷低气压转身面壁。
翟欲晓小心翼翼问:“你不去听吗?”
“我不喜欢徐回。”林普说。
翟欲晓多机智啊,装上个尾巴就能当猴儿,她立刻决定演唱会以后再按头给他安丨利这位“大疆”的音乐招牌。她故作自然地转移话题:“卷儿你爸爸是不是准备调回来工作呢?以后是不是就吃不了晋市的□□花了?”
晋市的□□花非常有名,花卷爸爸以往隔三差五给大家带。
花卷说:“明年年初就调回来。”
花卷忍不住“嘶”一声,教训她:“你咋整天就惦记着吃呢?”
翟欲晓振振有词:“我正长身体呢,不惦记吃我惦记什么?”
林普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揉着眼睛说:“我下去睡了。”
翟欲晓一跃而起:“我送你下去。”
——我送你下去取票。
八千胡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有走街串巷收破烂大爷喇叭里的“收旧电视收旧冰箱收纸箱啤酒瓶”,有胡同口早点摊大妈大嗓门儿的“豆腐花豆腐脑凉粉绿豆沙”,也有谁家防盗门“哐当”一声夹断的“我上班要迟到了你烦不烦”。
前两天下了初雪,初雪以后至今不见太阳,所以此时每棵行道树下都堆积着小腿高的积雪。花卷专门在树与树之间行走,一棵树都不放过,欢脱地踏着积雪,翟欲晓和林普听着他脚下的嘎吱声心痒,也纷纷加入。结果校门即将在望时,林普也就是跟着“前女友”的呼唤一个转身的功夫,两位小伙伴就双双悲剧了。他们踏进积雪下面的一个小水坑里了。虽然不深,但足以埋住脚踝。
花卷警示的“卧槽有水……”和翟欲晓迫不及待的“噗通”同时响起,几乎不差毫秒,两人在路过同学惊天动地的笑声里一脸懵逼地面面相觑,片刻,相继露出疑似哭相。
花卷的情况是:零下四度,鞋袜全湿。
翟欲晓的情况是:零下四度,鞋袜全湿,生理期第二天。
林普的反应是教科书级别的,他迅速脱掉自己的毛线袜给花卷,然后用羽绒服里的棉卫衣裹住翟欲晓的脚,稳稳将之背起来。他们试图立刻打车回家,但是附近的胡同都窄,出租车非乘客强硬要求不往这片区域里开,他们且走且看,前后只有十余量着急上班打卡的私家车以高超的驾驶技术摩擦着他们的衣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