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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住了三个多月,三月中旬到七月初,期间因为工程师丈母娘家出事,一度只剩下她一个人脚不着地地奔忙。她原本是丁点儿技术都不懂的,全靠听从指挥拍照片拍视频给两国的工程师检查确认,但经过此番举目无亲高强度的淬炼,在最后那段时间里,一些简单的结构问题,譬如虚位,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翟欲晓在回来之前因为太忙挂过林普两次电话。尤其是第二次,他似乎想跟她说什么,但她来不及听完,敷衍地回一句“下班再联系”,便将之堵了回去。但下班太累了洗了澡直接就睡着了。当时距离她回来就只剩下三天了,她便想着回来再说吧。
结果当她带着赔罪的礼物回来,却敲不开林普家的门了。她是知道他在家的。她悻悻地回家取了钥匙上来,但仍是进不去,因为林普在里面反锁了。
翟欲晓蹲在门外起劲儿地解释了足有十分钟,最后发现解释没用,便老老实实道歉了。但道歉的态度并不怎么端正,贱不兮兮的。
“不至于翻脸啊林普,给个赎罪的机会啊。我给你买了耐克新上市的运动鞋,你要是不开门我就转送花卷了,花卷说了,他垫两双鞋垫也能穿。”
——林普此时差不多也二十周岁了,这个岁数要放在古代,娇妻美妾都差不多置办齐全了。但翟欲晓可不管,林普再大也比他小,要不是林普上学早,他们两个就是高中生和初中生、大学生和高中生的区别,所以她在他面前很难改掉这种“姐姐”式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翟欲晓带着笑的声音刚刚落地,听到门后面有了动静。片刻,门打开,林普俯身捡起鞋盒。翟欲晓赶在他关门之前机灵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翟欲晓一进去就踢掉拖鞋跪倒在沙发上了,她向着林普的方向咣咣咣磕大头,依旧是嬉皮笑脸的。男儿膝下有黄金,翟欲晓膝下可没有。
“你干什么呢?”林普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鼻音。
翟欲晓磕头道歉的动作一顿,她心里“咯噔”一声,举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看起来像是洗过脸了,但眼角仍然留有尚未来得及消去的红迹。
“因为我没接你电话么林普?”翟欲晓问。
“……不是。”半晌,林普涩声回。
林普低头打开鞋盒,默默端详着这双以翟欲晓的收入来说价值不菲的鞋子。他其实没有集鞋爱好,是他小哥褚元邈有。他那两个哥哥老是按照他们自己的喜好给他置办东西。翟欲晓见了就误会了。
“以后大家都过起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自然地就不再频繁联系了,再过几年,自然地就不再联系了?”林普问。
翟欲晓下了沙发两只脚踩在地板上,她正讷讷不知如何回答,林普走过来单手搂着她的腰默不作声将她重新放回到沙发上,他目光深重地瞅着着她,轻声说:“不要这样。”
翟欲晓按下心里的些微异样,借着难得的高度伸手揉了揉林普的头发,露出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行了闭嘴吧林普,”她说,“我羞愧得都想刨个地缝钻进去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普听着笑了,仿佛冰雪渐融,也像春芽破土,温柔治愈。翟欲晓怀疑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颜狗”。
……
翟欲晓正窝在沙发里回忆当初的细枝末节,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灰色拖鞋,她顺着看上去,映入眼帘的分别是骨节分明的脚踝、匀称的小腿、微湿塌陷的腰腹、漂亮的喉结……
林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生。翟欲晓突然这样想。
31. 我哪儿都不小了! 第三十一章我哪儿都……
第三十一章我哪儿都不小了!
雾市的湿度倍于大都, 夜里高楼若是窗户开得久了,整个人从皮到骨都凉飕飕的。
林普低头默默注视着翟欲晓,他清楚地看到她的退缩, 她似乎是想贱兮兮地说句什么来化解当下的窘境,但要开口的刹那感觉不如不说, 于是讪讪地闭上了嘴。
在沉默的对峙中,翟欲晓的眼神渐渐虚弱了,她避开林普非常认真的眼睛, 使劲儿憋出根本没有说服力的一句:“……你还小,还没毕业呢。”
林普立刻反驳:“我哪儿都不小了。”
翟欲晓闻言微地一顿, 露出错愕的表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接连挥向林普的腿,斥道:“我让你开黄丨腔!我让你开黄丨腔!哪儿学来的你?!”
林普“我什么时候……”之后的辩解在两下打后咽下去了, 他脱口而出的时候真没别的意思,但是她第一时间领会了“别的”意思。他面色复杂地望着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个意外“变故”。翟欲晓的“出牌”方式总是令人匪夷所思。
翟欲晓确定林普“知道”错了, 悻悻地停下攻击。她怔怔望着林普脚下黑色的沙发毯,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一场出乎意料的表白而大张的毛孔终于在微凉的风里渐渐隐形,她给林普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轻声拒绝了他:“不行, 林普。”
林普紧盯着她尚未干透的发璇儿和涨红的侧脸, 他知道如果向她告白是别人, 她能用开玩笑的方式拒绝得非常高明,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是她总是舍不得说重话的“弟弟”,即便一句“不行”,也让她为难了。
林普使劲回想以前他拒绝女同学时, 她们是怎么表现的。她们有人会问“为什么”,有人会说“没关系”。他在心里选择了“没关系”,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并不是没关系,他觉得疼。他有些狼狈地匆匆向她道了句“早点睡”,转身拎着刚刚用来搓头发的毛巾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