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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开口跟他说话的意思,也没有抬头看他,半垂着眼时眼睫静静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又想起了被她眼睫扫过右手掌心的触感,还有她掉泪后微微泛红的眼角。
陆闻别左手指腹不自觉抵住右手掌心轻轻摩挲。
半晌,他收回视线,右手慢慢紧握。
“谈小姐,怎么不喝?”方姨不解,“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噢,好。”谈听瑟抿了抿唇,把汤匙往嘴里送。
刚才她能感觉到陆闻别在朝这边看,她却一直装作一无所觉,没有抬头,可被香气勾起的胃口也随之消失了一大半。
“味道怎么样?”
“挺好的。”她朝方姨笑笑,“您也赶紧吃点东西吧。”
“欸,好。”
谈听瑟默默喝着汤,忽然回想起一些往事。
大概十岁那年的暑假,她重病了一场,当时私人医生说她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可她不敢放开了吃,熬好的鱼汤都只敢喝半碗,最后病好时连手指都瘦了一圈。谈母心疼之后却很高兴,因为这样跳舞更好看。
她记得很清楚,暑假结束后芭蕾老师按照惯例让大家称体重,其他人大多因为假期的放纵和长身体的缘故重了不少,只有她因为轻了很多而被老师表扬。
而现在,她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更不会为了一些可笑的原因在吃了东西以后再去催吐。
谈听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联想到这个,蓦地从怔忡中回过神,下意识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又飞快垂眸盯着碗里的汤。
片刻后,她唇角轻轻勾了勾,眼里却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怅然。
那些过去发生过的、曾那么难熬的事,现在回忆起来也只会花费短短几秒的时间。
右耳边的发丝忽然滑落下来,谈听瑟抬起左手想把头发别回耳后,右手本就握得不太紧的汤匙却无意中脱手,汤水四溅。
方姨第一时间注意到,急急忙忙跑过来,“烫着没有?”
“没有,”谈听瑟讪讪,“但是弄到床单上了……”
她还从没在吃饭的时候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过。余光瞥见陆闻别跟着起身走过来,她顿时一阵懊恼。
“没事没事,换一套床单就行。”方姨一边安慰,一边把桌子撤走,“我去拿一套干净的过来。”
谈听瑟迟疑两秒,左手有点吃力地掀开被子一角,想先从床上下来。
忽然,雪白的被子被一只手一把掀开,她还没反应过来,陆闻别就俯.身托住她后背与腿弯,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蓦然失重,她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陆闻别!”
他“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仰起脸时还看见他唇角轻轻抬了抬。
“我自己可以走!”谈听瑟又气又恼。
陆闻别恍若未闻,径直抱着她往前走,把她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沙发上,“坐好。”
昨晚手臂上崩裂过的伤口又因为用力而泛起痛感,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返身拿起她的拖鞋,蹲在她面前打算替她穿上。
谈听瑟脚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手,“伤口在肚子上,不是在脚上,我可以自己穿。”
陆闻别手停在半空,片刻后轻轻抬眸,去看那双正瞪着自己的眼睛——黑白分明,漂亮生动得不像话。
他挑眉,干脆半跪下来,垂眸握住她一只脚的脚踝,塞进小巧的雪白拖鞋里。
谈听瑟呼吸顿了顿,倏然想到那天在游轮上的画面。
愣神的片刻里,另一只鞋也被陆闻别给穿上了。他全程没什么多余的、不该有的动作,可掌心干燥温热的触感却仿佛依旧停留在她脚踝上,半天没能消散。
她蹙眉,冷着脸别开眼。
“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麻烦方姨。”半跪在面前的男人没起身,盯着她意有所指地开口道。
谈听瑟没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陆闻别站起身,把汤碗和干净的汤匙拿过来放在她面前,然后在桌对面坐下,神色自若地继续办公。
没一会儿,方姨就抱着新的床单从外面进来了。她刚准备动手把原本的换下来,又不出意外地听见陆闻别开口:“我来吧。”
谈听瑟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眸望过去时眼神有点古怪。
陆闻别做这种事,总给她一种强烈的、让人不自在的违和感。如果说她从前喜欢的是一个由自己臆想出来的完美意象,带着某种不真实的、片面的润色,那现在的他就是在一点点地把这些打碎。
她忽然觉得不安。
汤见了底,谈听瑟放下汤匙将碗推开,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往病床的方向看。
陆闻别动作生疏,眉头紧拧的模样格外严肃,和平时从容自若的样子截然不同。方姨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善意地在旁边说明和指挥。
她眨了眨眼,幸灾乐祸地在心里笑了一声。
……
整理好病床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陆闻别眉心微蹙,视线在床上扫了两圈,勉强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眉头才慢慢松开。
他转身向后看去,却微微一怔。
坐在沙发上的人闭着眼往后靠着,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眉眼间都带着浅浅的倦意。摊开的书本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书页被风轻轻翻动,柔和的纸张振起轻响。